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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域的竹城离鬼域很近,莒河的水,看不见颜色,死寂永远在这。独船浮于水面,仅仅波动半毫,就陷入了死寂。

方赤川伸手撩拨水面,可能是像水的,但又完全不像,投出一块灵石,没有任何水花溅起,就像是被吞噬了一样。可是它不吞人,落入水中的人都会被推到岸边,像活的一样。

也许是摸不出什么了,正要抬手时,水凝成手的形状,攀着他的手就要往上爬,方赤川看到了,如果不看,根本就不知道有东西在水里,因为它没重量,有没有任何可以感知的东西。

突然一拉,这东西像液体,后半份连着河水,上半份已经在船里了。还在攀附他的身体,方赤川汗颜,这东西越扒越往身上沾。

“这什么鬼!”

他已经有些猜测,这玩意是游灵吧,可不是说这东西不近人的嘛,为什么往他身上爬。面对游灵,他们是没一点办法的,没人跟游灵对抗过,一直以来都是互不干扰的状态,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东西沾在身上虽然没感觉,但是现在的他几乎被包裹,不管有没有用,恼怒骂道:“给我停下!”

它听懂了,真的不再动,只不过还扒着他。方赤川试探性的说:“松开……”

松开了,后尾连着河水,前部分安安静静的坐在船上,像个石墩子。方赤川磨磨蹭蹭的坐正起来,看着它好一会才问:“你有事吗?”

游灵安静,默默的指了个方向,是船头对的方向,像门一样,在昏暗的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门里面是暖黄色的光,那里不是岸,但船到头了,停在门前,只要踏出一步,他就能进入里面。

“遗忘城……”

它不是应该在鬼域中心地带吗,可是现在它出现在这里了。见他还在发愣,这个不成形状的游灵抵着他的后腰,把他往前推了推。方赤川迟疑不决,他现在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应该在鬼域的遗忘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那么多的游灵在看他。

他极境,但是看到这些游灵一排排的站在门口两旁的时候他内心是惊恐的,一种无形的压迫在这里悄悄蔓延开。它们好似在笑,刺耳的低笑声突然出现,它们在看他。

方赤川瞳孔收缩,脚底像生了根一样,挪不动,也不敢动。越来越多的游灵汇聚到他身边,声音越来越多了。那道门,他到底该不该进。

“小少爷!站在门口干嘛?过来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里面传了出来,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从里面走来,露出一张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方赤川,十几年不见了,怎么?不敢进来。”

他愣了好久,声音沙哑道:“孟落寒……”

是假的没错,也可能是真的。上次她就留在了遗忘城,不想出去了。四千多年,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十多年的时间。她感受不到方赤川灵魂的消耗,从门开启的时候,时间就开始流逝了。

可是……孟落寒早就死了,离不开遗忘城的,是他将她的灵魂带到了这个,遗忘城城主给她塑了魂魄,因此到现在还在,可重新塑造的灵魂还是原来的她吗,没有任何区别,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还是她。

他早已经被拉了进去,形态不再是方玖离的模样,而是他原原本本的模样。任由前面的人牵着他走,她去哪他就去哪。也许……他早该这样了,那个世界又没有她的存在,一直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身后的门早已经消失,只留下一条繁华大道,一些尽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在街上琳琅满目。这些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没有任何纷争,想要什么有什么,快乐的虚假。每天这么重复的笑,不累吗。

这些人的思想早已经被磨灭,像是被人设定了程序,你以为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但其实是程序要求你快乐。你以为你有思想,但其实是程序设定让你觉得你是有思想的。

在这里的人是不会死的,他只会让你忘记,模糊掉以前的记忆,哪怕是清醒的人,都会沉沦在幸福的梦里,无法清醒,慢慢的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一辈子或者说永生永世都无法消失,也不知道消失。

“好久不见啊,陆小青。”

白祁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现如今他虚的不像话,垂眸就要闭上眼睛,一副要濒临破碎的模样。白祁抓了抓他的手,基本上就实了。

“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

就是因为有你才那么狼狈,要不然他早该消失了,才不会又重新活过来。他的眼睛里平静的像潭死水,没有说话,因为他还想睡。

看不见白祁勾起的笑,他这副模样好像是他早就知道的。白祁抱起这个不算小的孩子,轻声细语的说:“走啦,哥哥带你离开。”

待方玖离醒来已经过去一天了,慢悠悠的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现代家具,抓起一旁的衣服穿上,光脚踩着瓷砖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出去。

场景又变了,是原来那个古风古气的室内环境。回头看去哪里还有门,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交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问题,这里的一切都好假,像梦,但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推开一道又一道的门,直到他累了,对方才不逗他,直接让他进来。只不过这道门开了之后他就不想进去了,眼神清透,但又夹杂着别的情绪。很少见,所以对方又忍不住逗了他一下。

“昨晚睡的如何,应该还好吧,毕竟那是我的床,你以前睡的时候总是乱动,昨晚难得睡的那么安稳。”

他说这话好似故意在别人面前说的,这话听得那么让人误会,说的好像他们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方玖离眼神迷离,好半会才看清白祁对面坐的人。不仅是听力还有眼睛,通通都是有问题。

知道自己是缺了魂,知道自己虚,但应该是他们虚的才看不清吧,除了白祁,这家伙不是人。回头抬腿就想走,可落下脚的位置变了,自己的位置移动的了白祁旁边,他就知道,这家伙一旦存心要逗他就不会停下来。

方玖离坐下,看清了对面人的嘴脸,挺眼熟的,可不就是谭司元嘛。被压这里,动弹不得,就算只是个碎片也还是打不过,来这里问个解释,完全没必要。

当谭司元看到方玖离的那一刻,就像是得到了答案,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因为白祁不给看。

“哐”的一声,他的头重重的砸到桌面,只能闷声,行动被禁,声音也一样被禁。谭司元刚进来不到半刻钟,立马就被白祁禁锢在这里,他也是没想到方玖离在这。但想想也能理解,在外面的世界方玖离已经有一年多没消息了,原来不是闭关了,而是来遗忘城了。

都是外来者,但这区别对待不是一般的严重。

“叫哥哥,从你进来到现在都已经有十三个时辰了,一句话都愿意说?”

方玖离皱着眉头,面前贴过来的脸让他下意识往后倾,直到他快倒下了面前的人才退回去。本来就凌乱的头发又被他揉得更乱了。让他推开一道又一道的门,又把他拉过来耍,到底是要干嘛,就是笃定他不会生气。

“你还在生气?”

气什么,他知道在他这方面的情绪几乎是零的,不可能对他生气。

“没有。”

“既然没有的话叫声哥来听听。”

过不去了是吧,方玖离歪头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这人就笑道:“没以前听话了,不是生气是什么。”

他们的氛围很怪异,方玖离到现在才说过两个字,而白祁已经说了很多,但始终都是被冷落的那个。他们两个长的不像,但是在某些地方是出奇的相似,行为举止上就很像,虽然现在不是。

“聊聊别的吧,就不如,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现在可以走吗?”

好不容易多说了几个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白祁一把揽住他的腰,笑嘻嘻的说:“永远吗?没想到你那么想哥哥啊。”

方玖离隔手挡住他贴过来的脸,扯开话题说:“你把他留在这里干嘛?”

白祁好像突然想起来,说:“他来找我要个解释,你知道的,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

“那你还要让他趴在桌面到什么时候。”

看起来有点欺负人,好歹也是外面数一数二的高手,到这里来就什么也不是。

“说的也是,所以呢?”

他是知道外面发生的事的,当然他也可以不知道,但是只要是想知道的他都会知道。

“哥……我想睡了。”

方玖离此刻是一脸疲惫,遗忘城是暂停了他灵魂消逝,但要补回来,还需要这位大爷高抬贵手。

“嗯,我知道,先睡吧,我跟他聊聊。”

他说话很飘忽,像哄小孩睡觉,可这个小孩不需要他哄了,以前怎么都睡不安稳,现在是随时都可能醒不过来。谭司元察觉到自己能动了,支起身子神情严肃的看着白祁。

神情紧张用力扣紧手心,看着他怀里抱着的人又看了看他,感觉有些炸裂。仿佛有种能唯二让我狼狈的两个人居然是一对的感觉。

“你知道拿着那块牌进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谭司元是不知道的,从一开始蒙宇轩就没告诉他,带牌来,就意味着无法出去,意味着将自己的灵魂卖给遗忘城,卖给他。看到他这意味深长的笑,谭司元就知道被坑了,而且还坑的很惨。

“要不然他怎么不进来,明明他比你还要更想得到那个答案,却偏偏给你了,你居然没怀疑吗?”

人间清醒,醒的突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蒙宇轩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这一点,就像白祁说的,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理由,因此他注定是来错了地方。他很向往白祁这种强者,现在的话,也是一样的。他太自卑了,怎么能与白祁这种神明比起,光是坐在这里就觉得自己连他脚下的尘埃都不配做。见他抱起熟睡的人就要走,谭司元连忙站起来问。

“他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或许这并不礼貌,但他都已经一个要死的人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白祁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笑道:“不是哦,他是我唯一的……唯一的所有物,他……是我的。”

谭司元震惊的瞳孔骤缩,周围的黑暗伸出无数的臂手将他拉入黑暗。他看到了,在他印象里白祁是不会对任何东西,任何人产生情愫的,而这样被他一直认为的人,居然在……

谭司元死的莫名其妙,他的眼神还定格在那个画面上,震惊代替了他所有的一切,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因为没人再能见到他。

又是悠悠转醒的一天,白祁坐在桌前手持钢笔不停的在写字,暖黄色的灯光仅照在他写字的桌面。

知道人醒了便放下笔说:“你挺能折腾的,给自己下毒,下的毒还不一般,侵蚀灵魂,挺能耐啊。我说怎么那么奇怪,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的记忆都删了,然后让你永生永世都留在我身边。”

白祁躺到一侧,手指捻着他的脸颊强行把头掰过来与他对视。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重新塑造一个不是我的人。”

“你觉得我舍得吗?”

“删了我的记忆重新开始,和塑造一个没有记忆的灵魂没多大区别。”

白祁深深叹了口气:“他们会产生感情,自主生情,不喜欢。你就不一样,你比他们完美太多了,所以……你该睡了。”

又来,眼皮重重的合上,在失去意识前耳边的那句话说:“一直睡又不喜欢,要是不睡就想逃,果然就该锁起来。”

疼……好疼,睡太久会疼的,挣扎着想起来,却无济于事,以前没发现这家伙会病态的把他留在身边,现在知道了却逃不出去,果然慢性的毒药还是太慢了,没成想会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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