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呼吸之后,当姜夔用砍柴刀抹杀了最后一个躲在矮树后的白戎骑兵斥候之后,忽然发现虚空中射来的箭羽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好像更多了。
这时候,姜夔就不再抱怨这些箭羽是姜林和姬桃子以及妊辽辽三人射来的了。
一下子能够射过来三十多支箭羽,而且还是连续不断地攒射,大概率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其他猎杀小队跟姜林三人会合了。
另一种情况是在古道的东边还藏有一队白戎骑兵斥候,因为在夜色中不辩敌友,才会出现箭羽问路这种事情。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姜夔都不敢继续待在矮树林里了,匆忙从脚旁的白戎骑兵斥候尸体上捡起一张小梢弓,又趁着虚空中箭羽稍稍迟缓的空当,麻利地捡拾了二十多支箭羽。
随后,依靠粗壮的矮树树身的遮掩,快速向南逃遁,然后绕道回到之前离开的古道上,猫腰躲在草丛中,却发现站在古道上的人群已经不再射箭了。
没有办法,对于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姜夔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继续蹲在草丛中,弯弓搭箭,想要通过对方的说话声来判断出身份来历。
如果对方是白戎骑兵斥候,马上闻声攒射,射杀一个是一个。
“姜林,咱们是不是可以补刀捡漏了?”
汝问一意识到矮树林那边再无箭羽射来,就让众人停止了攒射动作,“对面已经没有箭羽射过来的声音了!”
“老汝,姜统领刚刚在你们来之前跑到南边去了,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再等等?”
姜林眉头紧皱,不停地向南张望,尽管天色已经黑的不像话,两丈开外已经看不清人影了,但是姜林还是希望马上能够看见姜夔的身影。
“姜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妊辽辽忽然问道,“叫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呵呵呵!”
姬桃子笑道,“辽辽,别乱说话,公孙总领那句名言叫做战场形势转瞬即逝,不是你说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嗯?”
妊辽辽一愣,马上反驳道,“桃子你笑话我?难道我说错了吗?老汝都说了,对面都没有箭羽的破空声了,咱们还在这里等个啥呀?等那些白鬼跑了再去补刀捡漏吗?”
姬桃子马上板起老脸哼道,“就是要过去补刀捡漏,那也不能就这样黑灯瞎火的乱跑呀,要是有谁不小心被误伤了,算是谁的过错?”
姜夔听到这里,也不敢继续躲着了,起身收起小梢弓和箭羽,走到古道上,向众人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咳咳,桃子说得对,大家点上松明子过去补刀捡漏!辽辽跟老汝也说得对,为了快速杀死这些偷潜进来的白鬼,咱们不能等候!”
“姜统领好!”
“姜统领辛苦了!”
“姜统领你有没有受伤?”
。。。。。。
听罢姜夔的话语,众人立时醒悟了过来,一边快速拿出火镰石擦燃火绒引燃松明子,一边看向姜夔紧张而又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弟兄们别磨蹭了,受伤的留下,其余的赶快走吧!”姜夔笑着扫视了一众猎人,看到姜林三人没有受伤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后,五个手臂和腿脚中箭的猎人想也不想就坐在了古道上,把手里的松明子插在地上,开始检查自己的箭伤。
其余的猎人左手打着松明子,右手握着长剑,快步走进草丛,来到矮树林中,对躺在草地上的一众白戎骑兵斥候进行补刀。
然后,当众人看到八个被抹了脖子的白戎骑兵斥候时,尽皆露出一脸的惊讶。
“别看了,赶快捡漏吧,这几个白鬼是我刚才用砍柴刀弄死的。”姜夔看到众人惊疑的表情,马上说明了情况。
“姜统领威武!”
“姜统领英武!”
“姜统领英雄!”
。。。。。。
随即,姜夔就招来了一众猎人的赞赏,而且还是很真诚的赞赏。
“众位弟兄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姜夔被众猎人夸得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挥手先一步返回古道,古道上还有五个受了箭伤的猎人需要自己救治哩。
眼见姜夔要给猎人治疗箭伤,太昊皱了皱眉,目光选定了一只金雕,又将神识看向了凉州城的王府内,想要看一下流着鼻涕的祝康现在做啥。
在凉州城王府内,祝康坐在有诸多清油灯照明的大堂内,看着眼前小条桌上的两个荤菜和两个素菜,又看了眼同样坐在大堂内每个小条桌后等着吃饭的一众护卫,心中很是欣慰。
刚想吩咐站在一旁的仆从给自己取一坛水酒时,就看见祝房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我王好!”
祝房走到凉州王身前的小条桌前,先是眯着眼睛深呼了一口气,随即抱拳颔首,说道,“东白戎使者公野浪求见!”
“出去给他说,不见!”祝康吸了吸鼻涕,想也不想就挥手拒绝了。
祝房愣了一下,急忙小声说道,“我王,那公野头领说有一个秘密想要亲自告知!”
“嗯?”
祝康愣住了,眯缝着眼睛仔细沉思了起来,自语道,“既然有秘密,昨天来的时候咋不说哩?这会又要说,该不会是想诓我的吧?”
“我王?”
祝房看到祝康眯缝着眼睛都快要睡着了,急忙小声呼唤了一句。
“去吧,二大,你给公野浪说,让他攒够三个秘密后,再来找我,然后一次说个够。”
祝康睁开眼睛,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要吃饭了,今晚上的饭食也不是很好,我就不留二大你了,慢走不送。”
“咳咳,我王,老祝我知道了,你慢慢吃饭吧。”
祝房略显尴尬地抱了抱拳,从老脸上挤出了几道皱纹,苦着老脸走出了王府大堂。
看到祝房落寞的背影,祝康有些想笑,对护卫头领汝南风说道,“老汝,折腾了一天了,赶快吃饭,列位弟兄们也动起来吧!老汝,一会吃完饭你再去神庙一趟,求神女打一卦,看一下那个公野浪到底有啥秘密。”
“好!”
汝南风笑着应了一声,挥手向另外两个元婴境巅峰修士摆了摆手,“老姜,小妊,吃饭吃饭,一会吃完饭说不定老祝还要给你俩送金饼哩。”
“嗯嗯。”
姜聡与妊小凤对视了一眼,也不再等候了,各自拿起眼前小条桌上的筷子,对了对齐整,开始吃着与祝康一样的饭菜。
看到祝康和三个元婴境护卫都拿起了筷子,其余的护卫不再等候,纷纷拿起筷子动手吃饭。
祝房急匆匆走出王府大门之后,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客栈。
在客栈大厅内,公野浪和护卫头领公野黉两人围坐在一个方桌旁,头挨着头凑在一起,正在说着悄悄话。
大厅内空荡荡的,再无他人。
方桌上蹲着一个铜灯盏,灯盏上花生米大小的火光照亮了旁边的两个干果盘子,一个干果盘子内摆放着葵花籽,另一个干果盘子内摆放着没有去壳的花生。
公野浪和公野黉两人眼前的方桌边缘上,零零散散地散落着一些葵花籽皮和花生壳。
很显然,公野浪和公野黉两人已经围坐在方桌旁有一阵了。
公野黉手中剥着一颗花生,嘴巴还在不停地咀嚼着,一边小声说话,一边眯缝着眼睛看向客栈门外。
公野浪在用门牙磕着葵花籽,眼睛看着方桌上的葵花籽果盘,好像在数果盘内的葵花籽,白皙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哎呀呀呀,晦气!真真的晦气!”
祝房来到客栈门前,做贼一般左右看了看,一边吐槽,一边快步走到公野浪跟前,一手拉过空椅子,紧挨着公野浪坐下,左手麻利地抓了把葵花籽,开启了嗑瓜子模式。
“老祝,事情办的咋样?”公野浪微笑着看向祝房,很是温柔的轻声问道。
“别提了!”
祝房有些恼火,“祝康这碎怂就不是个东西,根本就不信我说的话,还说啥,叫我给你说,等你攒够三个秘密再去见他;”
“我呸——这瓜子咋这么苦的,是不是放坏了?”
“我呸——”
公野浪也跟着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脸恼怒地说道,“我就知道祝康这个碎怂目中无人,只是让你试了一试,马上就原形毕露了吧!”
“老祝,你去的时候,那三个元婴境巅峰护卫在不在?”公野黉眨巴着眼睛问道。
“咦,你不说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祝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起身,向公野浪抱拳,说道,“公野头领,我晚上得去收买元婴妊小凤,你一会叫人送两箱金饼到我屋里,也不知道两箱金饼够不够?我也只能先投石问路吧。”
“嗯?”
公野浪眯了眯眼睛,想要继续发火,忽然看到公野黉给自己挤眼睛,想了想,这祝房目前是在为自己办事,用重金收买祝康的护卫,是应该的呀。
于是,公野浪的脸色马上变得温柔了起来,咧嘴轻笑,“好啊!老祝啊,你办事我放心,一会我就叫人给你屋里送上五箱金饼,希望老祝你手到擒来,嗯嗯,不是,是十拿九稳的拿下元婴妊小凤。”
“谢谢公野头领!”
刚刚坐在椅子上的祝房,听罢公野浪的话语,一激动,马上又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满含热泪,抱拳哽咽道,“多谢信任,为了东白戎部族的大胜,我祝房甘愿为公野头领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好好!”
公野浪看到祝房如此模样,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抱拳回礼,“老祝,你的心意我公野浪知道了,等到白戎骑兵拿下整个凉州的那一天,我一定为你庆功,到那时,我还要知会我阿大,封你为新的凉州王。”
“谢谢公野头领,您对我祝房太客气了,我以我先祖赤帝的名义起誓,愿终生追随于您!”祝房不知道是在演戏,还是在做作,反正话语说的比谁都要慷慨,只是忘记了半举起右手。
公野浪大喜,伸手轻轻拍了拍祝房的肩头,对公野黉吩咐道,“黉哥,你一会安排两个金丹境护卫,从今天开始,要寸步不离地护卫老祝的人身安危,嗯嗯,还有老祝的家人,不可以出任何差错,呃?”
“喏!”
公野黉急忙起身,抱拳颔首,随后看向祝房,微笑着点了点头。
祝房还要说话,就见客栈门口急匆匆走进来一个护卫,将两个羊皮卷递给了公野黉。
祝房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就笑着向公野浪和公野黉抱了抱拳,“公野头领,黉哥,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嗯嗯。”
公野浪微笑着摆了摆手,眯缝着眼睛看到祝房走出了客栈门口,才从公野黉手里接过一个羊皮卷,解开细丝绳,打开,凑近清油灯盏仔细看了看。
随后,公野浪的脸色就变得青黑了起来,就连眼睛也跟着就发红了。
“小浪,有事?”公野黉挥手示意送羊皮卷的护卫退下,这才小声问道。
“哼!”
公野浪气呼呼地从鼻孔里面喘着粗气,低声说道,“我阿大派去抓捕飞雁城神州卫总领公孙通神的妻子和儿子的斥候小队,总计有三拨,第一拨在进入北山里边的老林子后就失去了讯息;”
“第二拨在黑水源村南边的渡口渡过黑水河后,也失去了讯息;”
“第三拨渡过黑水河后,全部战死了,一个不剩,就连尸体都被罗盘城的神州卫总领罗牤牛吩咐人给扔进了黑水河里,你说气人不气人?”
公野黉皱了皱眉,深呼一口气,沉声说道,“勇士们战死,是很正常的事情,小浪,你不必为了这事难过,先看看这个羊皮卷咋说。”
说着话,公野黉将第二个羊皮卷递给了公野浪。
公野浪接过羊皮卷,解开细丝绳,打开,凑近清油灯前仔细看了一眼。
随后脸色大变,气得直跳脚,“这拓麻地都是一群啥人?别给我说这三拨去农姜古城抓山北城神州卫总领姜镇西的家人的斥候小队是咱们白戎勇士,我呸——简直是一群小绵羊!”
“咋?咋回事?”
公野黉急得瞪大了眼睛,一闪不闪地看着公野浪。
公野浪咬了咬牙,狠声说道,“这三拨小绵羊还没有走出山北城与飞雁城之间的老林子,就拓麻地死光了,还说是白戎勇士呢,这样的小绵羊真的是白戎勇士吗?”
“呃?”
公野黉立时瞪大了眼睛,想了想说道,“不可能吧?咋样说咱们的斥候小队都是百战精兵,不可能是小绵羊的;”
“我估计,他们可能是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跌入了姜镇西跟公孙通神两人早就算计好的陷阱里去了;”
“要不然,依照他们一个个以一敌百的能力,咋样都能走到雁南城吧,再不济,也不至于全部死完了吧!”
(雁南城,古时在飞雁东山与北山之间的山口交汇处,今为嘎顺淖尔西边的山口。)
“黉哥,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最要紧的还是马上给我阿大传讯息,让他重新派斥候小队,多派几支小队,我就不信了,拿死人堆还堆不到农姜古城?”
公野浪说着话,眼睛已经血红了,面色狰狞,看起来很是丑陋。
公野黉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向站在客栈门口警戒的护卫摆了摆手,“小嵬,去!把东西拿来,小浪要写密信。”
“喏!”站在门口的护卫急忙抱拳应声,急匆匆向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