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顾瑾茜一进府听说大舅母吴氏来了侯府，心里莫名地便就觉得吴氏此次来侯府没有好事。
她和吴氏之间的嫌隙虽然没有详细地告诉过云氏，但在太原府外祖母病重时，云氏来了后，吴氏对云氏的态度不像是传说中的姑嫂情深。
离开太原府时，吴氏也并没有出来相送过，而此次因为吴老太太病危，吴氏赶回来侍疾，也没有来侯府探望过云氏。
却在此刻上门来。
顾瑾茜绝不相信吴氏只是单纯地上门来探望云氏，所以一定有事找云氏。
但云氏是个简单的人，她对吴氏的情意依旧在，一旦吴氏提出什么来，云氏怕是不会拒绝。
所以她直接赶来玉沁苑，踏进正堂，周妈妈和吴氏身边的尤妈妈见顾瑾茜进来，连忙起身就要说话，被顾瑾茜举手制止。
那位尤妈妈还想给屋里人示意一下，顾瑾茜冷眼扫过去，尤妈妈顿觉像是一条冷冰冰地蛇缠绕在脖颈上，身子一缩，蹲身行礼，不敢再有半点声响。
顾瑾茜进了西次间，站在西稍间门口，便就听见吴氏说的那番话。
看着进门来的顾瑾茜，吴氏不由一震，这还是在太原府那个成日里一身男装毫无女子形象的贱丫头吗？
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百合花，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盈盈一握的纤纤玉腰束住，三千青丝绾了个单螺髻，仅斜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却越发衬得青丝如墨，
肌肤如雪，嫩白无暇，眉如远山黛，唇不点万艳红，尤其是那双眸子，波光潋滟，灿若星辰。
这样的顾瑾茜，难怪皇上宠爱非常。
泓儿也非她不娶。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因为眼前这个贱丫头，一直和她闹腾不休，把前几日安排好的事情再次搅黄了，吴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茜儿，快来见过舅母。”云氏还是想缓和气氛，女儿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很多人等着抓女儿的把柄，再不能传出不敬长辈的名声去。
顾瑾茜却冷声道，“娘，这位是云大太太，吴家的大姑奶奶，出身清贵，清高的很，女儿这上不得台面的，可不敢乱攀亲戚的。”
舅母，你也配。
吴氏见顾瑾茜如此不给她脸子，心里更是恨死了这个贱丫头，她真想一个巴掌呼上去，让她知道一下长幼尊卑。可她却知道不能生气，她舍下脸子上门来不是把嫌隙升级的，她是来为五弟、也是为自己的事求上门来的。
于是硬生生地把怒火压下去，扯出一个笑脸来，“茜姐儿，你对舅母的误会太深了，舅母不是那个意思。”
顾瑾茜冷冷一笑，“那云大太太，是哪个意思？”
云氏脸面上有些尴尬，毕竟是娘家大嫂，总是要顾忌一些的，于是伸手拽拽顾瑾茜，“茜儿，不能和舅母这样说话。”
“舅母？好，既然娘亲说云大太太是舅母，那就舅母，”顾瑾茜接口道，“皇家祖训，后宫不得干政，我现在只是一个挂名的小主，连后宫在哪儿还都不知道，舅母告诉我，我该以什么身份去见皇上？去影响皇上的皇商换选？
舅母早已回到京城，也该听到京城对我的议论，多少人不想我进宫，多少人不惜一切败坏我名声，甚至有人想我去死。那舅母告诉我，我在这个时候，竟不知收敛，还恃宠而骄地去找皇上，把皇商给了自家舅母的弟弟。
这个把柄一旦被想要谋算我的敌人拿到，我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是在寺庙里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还是严重一点的，被赐死？大燕朝里不是没有宠妃被赐死的先例，更何况，我如今还不是宠妃，才只是一个挂名小主，舅母觉得，皇上会为了一个没有进宫的小主，惹怒群臣？”
云氏身体一软，就要跌倒在地，顾瑾茜一把拽住，揽在怀里，半抱半扶着到了临窗大炕上，在云氏背后塞了一个大迎枕，然后转身，看着吴氏，目光里像是啐了毒一般。
“是谁给舅母出了这么好的一个，害我的法子？”
“茜姐儿，你还是误会了，舅母怎么会害你，茜姐儿得了好，舅母不也是跟着沾光的人？想出这法子，不过是觉得这是个好事不是？刚也和你娘说了，若是成了，每年给你两万两花用，宫里那就是个花银子的地方，可委实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既如此，那就不办了，再大再好的事也比不得茜姐儿的事最重要。”
原本按照五弟教给她的，和云氏说好了，再由云氏和这贱丫头说一声，到底是亲娘，作为女儿总是要给亲娘面子的，那这件事情也就成了。
就如贱丫头刚才说的，一旦被人拿住这个把柄，这贱丫头不死也要脱层皮。
哪里想到，这贱丫头这般聪慧，还这般警惕，此事不成，已经拿到手里的一千两银子岂不是要给退回去？
还有老爷，三年丁忧，这才半年多，还有娘家几位兄弟们，母亲病逝，也是要丁忧三年，等丁忧回来后，想要补缺哪是那么容易的。
原本她也是想依靠这个贱丫头的。
可自古帝王是薄情汉，三年后，贱丫头若是失了宠，她白白等待不说，却还失去了眼前这个机会。
所以，她才一咬牙，舍去这张脸皮来见小姑子。
却还是铩羽而归。
贱丫头，死丫头，以色侍君，看你色衰爱迟那一日的下场。
吴氏走了后，云氏唉声叹气着，“茜儿啊，再怎么说，她还是你的大舅母，你大舅舅对你可是疼爱的，看在你大舅舅的面子上，你也该礼让些。”
顾瑾茜此时便不能再隐瞒云氏，她害怕在她进宫后，若是吴氏再来找云氏，云氏耳根子一软，答应一些不该答应的事情，一旦出事，悔之晚矣。
于是就把在太原府所发生的大事小情，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了云氏，“……这样的大舅母，娘觉得她会和我和好吗？她就和顾瑾蓉一样，是来害我的，顾瑾蓉用的是梦魇，不过就是不让我进宫罢了。舅母却用了干涉朝政，更是阴毒，自古道干涉朝政的后宫，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云氏握住顾瑾茜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没想到，她最信任的嫂子会来害自己女儿，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去面对大哥，大哥那么疼爱她。
“娘，不要难过，为这样的人难过不值得。”顾瑾茜拿着帕子给云氏擦摸着眼泪。
云氏慢慢地止住了哭泣，顾瑾茜搀扶着她去重新洗漱了一番，等回到西稍间后，云氏的心情平复下来。
正好午膳时辰到了，母女俩人一起午膳后，顾瑾茜伺候着云氏午歇下后，回到银杏苑，去看了紫苏，顾瑾茜让她再歇息一天，紫苏连忙道，“姑娘，奴婢已经好了，不用歇息了。”
“听话，病是养好的，若是不好好养一养，落下病根儿，后悔也来不及了，到时候，看着你受罪，你家姑娘我心里岂不是内疚一辈子？”
林妈妈笑道，“就当是为了姑娘，你就好修养吧。”
紫苏只好点头应下，她知道姑娘这样说是为了她，既如此，她就顺应着姑娘便是。
等回到小书房里，顾瑾茜又对郑平说了吴氏来见云氏的事情，“安排人查一下这个鼎福商行，看看最近和哪一路人马走地近。”
“是，小主。”郑平道。
素心急匆匆进来，禀告道，“姑娘，在咱们出府后不到一刻钟，侯府里出府去的下人共有五个，排查后，只有慈晖院里的一个三等丫鬟，叫萍儿的，和蓉芷苑里一个叫麝香的二等丫鬟是表姐妹关系。
麝香是在咱们出府后，去找的萍儿，然后萍儿就告假回了后巷，然后挨着萍儿家住的朱大贵家的弟弟，就出了后巷，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了，回来时，手里提着福伦居家外卖酱肘子的纸袋，而福伦居酱肘子店铺，就在朝华长公主府后街面上。”
顾瑾茜就朝郑平看了过去，郑平立刻道，“奴才现在就过去把人带来。”
“不用暗着来，光明正大地带过来。”顾瑾茜冷声道。
“是，小主，奴才晓得怎么做了。”郑平说完立刻出了小书房。
顾瑾茜坐在圈椅上，素心倒了杯茶，放在顾瑾茜手边，“姑娘，眉公子那边还没有消息，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按照时间，眉公子前日就该来了，可到现在毫无消息，城门处也没有持太原府路引过来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没有。
“再等上一日，若是还没有消息，就要安排人顺着去太原府的沿途查看一下。”
“喵——”一声喵叫传进来，是加菲的声音。
加菲跑出去两天了，总算是回来了。
“加菲。”顾瑾茜欢快地叫了声，立刻起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肥胖的加菲一摇三晃地走进来，顾瑾茜蹲下正要抱他，却发现加菲身后还跟着一只略比加菲小一号的猫，猫身纯黑，没有一丝杂毛，只有四个爪子是雪白的。
乌云踏雪。
猫种里稀有的猫。
顾瑾茜抬手摸着加菲的猫头，高兴道，“加菲，是你女朋友吗？”
加菲朝顾瑾茜白了个眼，躲开顾瑾茜的手，又朝黑猫看过去，“瞄——瞄瞄——”
然后就朝朝西稍间进去。
顾瑾茜在西稍间里，给加菲备着一个小窝。
黑猫一边警惕地看着顾瑾茜，一边跟在加菲身后走着。
素心笑道，“姑娘，加菲令媳妇回来了，咱们要不要给她办个亲事呢？”
顾瑾茜哈哈笑道，“好啊，那你就去准备吧。”
两刻钟后，郑平刘保卿赵新三个人带着朱大贵家的弟弟来了小书房里。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后生，看上去老实憨厚的，一点不像是做坏事的，大概知道是来见顾瑾茜的，害怕地打哆嗦，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着头，“二姑娘饶命，二姑娘饶命。”
顾瑾茜看照片，“问过了？”
照片道，“问过了，他说是萍儿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去找一个小乞丐，把一封信扔在朝华长公主府门前。”
“奴才不识字，萍儿说了，不是什么坏事，就是想要告诉宝平郡主一个消息，奴才贪她的二两银子，便就答应了。二姑娘，求您放过奴才把，奴才不知道什么事的，奴才退了银子，求二姑娘绕过奴才吧。”
顾瑾茜起身道，“带上他，去慈晖院。”
朱大贵家的弟弟吓地软爬在地上，被郑平身后提溜住后衣领跟在顾瑾茜身后朝慈晖院走去。
老夫人窝在宴席室的临窗大炕上，正在和管嬷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见守门丫鬟通告，说二姑娘来了。
老夫人连忙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门口。
门帘掀起，顾瑾茜走进来，随后郑平提着朱大贵家的弟弟进来，把人扔在地上。
老夫人眉宇一蹙，朝地上的小子看了一眼，然后看着顾瑾茜，又轻笑道，“茜姐儿，这是怎么了？”
顾瑾茜就把今日上街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又把素心查回来的说了出来，然后手指着地上的小子道，“是他送信给朝华长公主府的，所以，孙女来和祖母说一声。”
老夫人吩咐管嬷嬷，“去把那个叫萍儿的，还有那个叫麝香的，带过来，还有大姑娘。”
“是，老夫人。”管嬷嬷应答一声，出了屋子。
老夫人招呼顾瑾茜坐下来，握住她的手道，“茜姐儿，你放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祖母不会偏私，也不会息事宁人，一个家族荣耀和昌盛，首先就要秉持是非对错，而不是藏匿起来。”
顾瑾茜心里有些难过，声音有些低沉，“祖母，对不起，自从我回来后，总是不断地发生事端，虽说不是我的错，但终究是因为我而起，让祖母如此不的安稳，是孙女不孝。”
“傻丫头，这与你何干，有些事，你不找它，它会找你，这就是人活着时，所要遇到的，无法躲避，所以，只能迎面对上，而后再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