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微微一愣,只不说话,定定看着眼前的云媞。
云媞提起裙摆,跪下,但仍与皇后对视。
片刻后。
竟是萧皇后先移开了目光。
她倏然苦笑了一声:“太子妃,你将来……定会比本宫和姐姐强。”
这句话说得极轻极快,云媞不曾听清。
“母后?”
萧皇后摇了摇头,没再重复:“若要让本宫帮你,你便要把话给本宫说清楚。此次南疆战役不比之前。那次……不过是骚扰边境,可这次……”
皇后顿了顿,语气低沉,“你也听到了。这次印国集结百万之众,他们是要复仇。太子……到底和那个印国王子的死有关。你不怕……李怀肃一去不回?”
皇后这话说得直白。
说完,一双眼睛带着凌厉的神色盯着云媞,“让太子领兵出征,先不说皇帝会不会允许,太子的身子,可撑得下来?”
想到在宗人府见李怀肃那一面,云媞抿了抿唇。
终是一攥手指:“母后,云媞相信……怀肃哥哥。”
萧皇后:“可战场上,刀剑无眼。”
皇后顿了顿,神色间有些忿怒,“这麻烦,本就是那木子恩惹出来的。合该让他去,最好能死在战场上。”
怕是……
木子恩也这么想。
云媞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乱纷纷的念头。
若能选,她自然也不愿意爆发战争。可,事已至此……
云媞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开口为皇后捋明白思路,“母后,这怕是……太子哥哥唯一破局的法子了。”
她目光幽深,“儿臣怀疑,那木子恩与南疆勾结,不清不楚,这次若再让他去,怕是往后仍有隐患。”云媞皱眉,她对木子恩了解太少,不知道他手里还有些别的什么牌。
“何况,此次木子恩若仍立下大功,只怕……回来后,再无人能钳制得住。”
萧皇后:“可若是他不与南疆勾结呢?”
云媞抬头,粲然一笑。日光透过窗棂,在她白皙得几近透明的小脸上流转。
云媞:“那他,也定是不如怀肃哥哥。”
萧皇后略一沉思。
的确,当年北疆的战役,战线长,补给少,当年的玄甲军也还未成气候。
面对的又是雄安百倍的匈人。
李怀肃尚且赢了。
这次……
萧皇后看向云媞:“就算你说的这一切都对,本宫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真舍得李怀肃去冒险?”
“母后,”云媞眸光微微一暗,旋即又亮起,“不舍。”
萧皇后又是一愣,“那为何……?”
“可怀肃哥哥是太子,是储君,是……大盛的未来。”
萧皇后张了张口,终是说不出话来。
云媞:“也是……大盛千万子民期许所在。他……不能退缩,不能输。”
这是真正的为国。
萧皇后有些说不出话。
她自问,作为一个母亲,她敢不敢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送自己的孩子上战场?
答案是否定的。
她的李怀璋,只想躲在李怀肃身后,坐享其成。
好像摘桃子一般轻易地,夺走李怀肃治理好的国家。从未想过付出……
沉吟半晌,萧皇后终是长叹了口气。
“本宫答应你。”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云媞的肚子,“本宫派人送你去……陪陪他吧。”
萧皇后为了保下云媞,才对皇帝说她已有身孕。其实云媞腹中空空如也。
若李怀肃这次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萧皇后:“本宫……不想对不起姐姐。”
可事态的发展,比云媞、萧皇后想的还急。
几乎是同时,圣旨到了宗人府。
李怀肃跪地接旨:“肃定然……不辱使命。”
传旨太监回宫禀报,德昭帝听说李怀肃肯去,微微点头,舒了口气。
他本还准备了一套父子子孝的说辞。
打算告诉李怀肃:“等你回来,为父便放你出去。你还是大盛的储君。”
没想到,李怀肃一句都不曾多问,便答应了率领玄甲军出征。
不知为何,老皇帝抬了抬手,只觉得胸口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罢了。
如今事态紧急,有什么话,也等李怀肃回来再说吧。
到时候,他给他封赏,为他弥补……
哦对,还有牧云媞。
他也不杀了,留着等李怀肃回来……
德昭帝对李怀肃从未有过的慈父心肠,被木子恩打断。
他小心翼翼地呈上了自己在作战方略:“儿臣到底去过南疆,也希望能助皇兄一臂之力。”
“好,好,你是个兄友弟恭的好孩子,都是朕耽误了你和你皇兄。”
德昭帝笑着接过那作战方略。
却越看脸色越是黑沉:“怀恩,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作战方略上,真正的方略寥寥无几。
却提出让木晰监军,秘密赐他连太子都斩得的尚方宝剑。
德昭帝:你是觉得,你的部将,能资格监督太子?”
“父皇!”
木子恩以头触地,重重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见了红肿。
木子恩:“太子领百万玄甲军出征,是我大盛一半以上的兵力。儿臣不敢怀疑太子,只是怕、怕……”怕他回头反扑京城。
德昭帝沉吟不语,落在木子恩身上的目光不复刚才的锐利。
皇帝:“不会的。怀肃……是个孝顺孩子。”
这么多年,他对李怀肃的态度,只要不是傻子,都品得出来。
德昭帝叹了口气:“他这么多年,没有怨言。”
木子恩知道,他的大计,就在此一搏了!
木子恩:“父皇,没有怨言,不代表……无怨。”
万一他心里已经恨得要死了,却不说呢?
就像……
自己这般。
“不会的……”德昭帝攥紧手指,他本能地反驳木子恩,可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底气。
这么多年过去,德昭帝第一次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李怀肃。
他会怨吗?
皇帝犹豫着,目光投向刚才去宗人府里传旨的小太监。
德昭帝:“太子是如何说的?”他顿了顿,声音有一丝颤抖,“太子可有……唤朕父皇?”
小太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德昭帝心中愈发的不安:“接旨时,他该称朕父皇的,他最知礼,他该说的……他说了吗?”
“噗通”一声。
小太监跪地,瑟瑟发抖。
德昭帝脸色阴沉,心中已猜到答案。
果然……
小太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