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大婶说完,秦瑛的情绪也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她冲着两姊妹笑笑:“与你们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取你们的同情。而是想告诉你们,熬过了最苦的日子,往后就会越来越好。
“也许过几十年,再回头看,便会觉得当时生不如死的磨难,也是寻常。
“我不是说苦难是什么好事,但不可否认,迈过一道坎之后,自己就会变强大一些。
“人这一生啊,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谁好都不如自己好,谁强都不如自己强,很多时候求人不如求己。
“人陷在绝望的时候,肯定求过满天神佛救命,却注定无用,所以还是得自救。”
说到这里她就不再多说了,邀她们去外头:“我煮点核桃浆咱喝吧,润润喉。”
赵大婶也说:“还有炒好的南瓜子呢,也挺香的。”
四个人到了堂屋。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瑛好像看到门口的草帘子动了一下。
她也没在意。
核桃浆是提前做好的,有一部分放在外头冻着,还有点温在灶台上,稍微热热就能喝。
除了南瓜子,还有各种炒好的干果,都一并装在浅口篓子里摆在桌子上。
秦瑛又拿了五香蘑菇干,“这个就是用屋里的蘑菇做的。
“从前到了冬天没什么可吃的,现在家里瓜菜都不缺,就能琢磨着做一点小零嘴儿。
“往后日子更好过一些了,家里存粮也多了,我们还能做更多的事。
“比如,我还想种些苎麻,那样我们穿的衣裳也能好一些了。
“再种些果子树,不光能卖鲜果,还能做了果脯去卖……
“周大人说,我们现在开出来的荒地,往后就是自己的了。
“熬过了灾荒年,这些就都不是梦了。”
赵大婶也乐呵呵说道:“是啊是啊,手里有钱了,咱就把房子翻盖一下,还得给虎子攒聘礼,给安安攒嫁妆……”
秦瑛还说:“我记得小时候听人说,勋贵人家都养着技艺高超的园丁,能够改良花卉品种。
“我寻思着,既然花卉能改良,那果木树是不是也能改良?
“若是咱家的果子比别家的更大更好吃,不是卖的更好?
“也不知书上有没有记载,若是有机会还得拜托周大人帮忙问一问。”
周绮本来捧着碗小口小口啜着核桃浆,此刻忽然说道:“可以是可以,就是比较难。”
“难不怕,”秦瑛微笑道,“只要能成就行。咱不断总结失败的经验,总能摸索出对的路子。
“而且,我琢磨着,人家说难做,恐怕是存着藏私的念头,不想外传,也不想好不容易钻研出来的法子大规模推广,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两姊妹互相看看,还能这么想?但是,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这么说了一阵,赵大婶瞧着两姊妹神色松弛了不少,便说:“还得熬夜,不然咱们也去睡一会儿?等会儿再起来张罗年夜饭。”
秦瑛先站起来,“成,你们先去,这里我来收拾。”
两姊妹犹豫了一下,赵大婶试探着邀请:“你们那边怕是没火了,炕凉,要不就在我们这边凑合凑合?”
周绵眼巴巴望着周绮,周绮抿了抿唇,迟疑着点点头。
赵大婶便进去把炕铺好,招呼她们进去。
安安一觉睡醒,释放了内存,一骨碌滚进赵大婶怀里,缠着她讲故事。
姥姥装了一肚子精怪传奇,可好听啦!
赵大婶一遍拍着她重新入睡,一边小声开讲。
周家两姊妹也竖起耳朵听着,虽然有点怕怕的,但越听越上瘾。后来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们再醒来,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外间有低低的说笑声,还有浓郁的香味飘来。
两人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自在过,的确,她们以为的苦难,对比起别人的经历,其实都算不得什么了。
起身叠好被褥,又相互帮忙梳理了头发,这才下地穿鞋,整理一下衣衫,没有不妥之处,两人这才出了东屋。
赵大婶和秦瑛、安安三人正围着火盆烤小土豆,烤熟去皮,在配好的五香粉里滚一滚,好吃的不得了!
秦瑛见她们出来,便招呼她们一起。
“她们……”安安刚想说她们才看不上这样吃食,就见俩姑娘自己搬了小杌子乖乖坐了过来。
安安哼了一声,扭头自己专心剥土豆皮。
赵大婶跟周绮她们介绍:“这是地里起出来的小土豆,要是家里有糖,煮熟了蘸糖也好吃,或者油多炸着吃才香,炖菜倒是一般。
“就是现在糖和油都是稀罕物,咱们就只能琢磨着别的法子吃。”
昨儿做炸货耗下去不少油,剩下的油得留着慢慢炒菜吃,油葫芦里那些短时间内是不能动了。
周绵剥了一个土豆,学着安安的样子在装着五香料的碗里滚了一滚,塞进嘴里尝了尝,眼睛一亮,含含糊糊道:“好吃!”
赶紧又剥了一个,送给周绮。
周绮就着她的手吃了,笑着点点头。
“要是有新鲜栗子就好了,”赵大婶笑着说,“如今山里的野果子都是干的,往年我们秋收完进山,总能找到些新鲜栗子,或者野柿子啥的。
“柿子冻一冻才好吃,要不然涩得不得了,冻完之后,拿进来稍微化一化,只咬破一点皮,一吸溜,哇!又凉又甜的!
“还有那毛栗子,烧火的时候丢进火堆里,不一会儿就噼里啪啦爆开了,满屋子都是香味儿。
“那得趁热吃,又香又甜……”
周绵好奇问:“山上有那么多好东西?”
“是啊,”赵大婶感慨道,“要么怎么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呢!
“咱这里地少,要不是靠着这座山,早饿死了!
“山上就不说野果子了,还有野菜,药草,运气好了,还能打到点野味,开开荤。
“不过啊,这山里危险也多,像俺们这样的是不敢进深山的,里头有猛兽,老虎啊狼啊黑瞎子啊之类的。
“这也是这几年闹灾荒,这些东西怕也都逃难去了,要不然过冬的时候,没啥吃的,狼和黑瞎子摸进屯子里的时候也不少。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家圈里养的羊就被狼叼过。”
周绮轻叹:“果真,生存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