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深长的呼吸后，邱朗朗折叠好文件，将一式两份全都放入随身的帆布包里。
邱慢慢眼露惊讶，但也只有短短一瞬。随后，她别开脸，一言不发。
半晌，邱朗朗恢复了平静，温声问：“一共从唐逸轩那里拿了多少钱？”
一道带着怒意的视线射过来，邱朗朗微微垂眸，从口袋里取出一厚叠现金。
许是猜测唐逸轩已经跟哥哥说过什么，邱慢慢憋了一阵，没什么底气地答道：“两千。”
邱朗朗点点头，数出两千元放回包里，而后淡淡道：“走吧，送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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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美萍从邱朗朗手里接过八千元钱时，笑得灿若春花，揽着邱慢慢亲热道：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婶子可是当亲闺女养的，什么钱不钱的。
邱朗朗只是笑笑，感谢她这段时间对妹妹的照顾。
在他看来，不是所有的人情都能用金钱去偿还，而能用钱还掉的人情债往往最没有负担。
唐家在他自顾不暇时主动照顾了妹妹近三个月，只给这点钱，着实不多。
邱慢慢看看那叠钱，又冷眼看向哥哥。
邱朗朗没有回应她的不满，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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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裘力留言，详细说明了当下的问题和自己的看法，同时将经纪合同发了过去。
在他回到宿舍时，收到了裘力的信息：【我找专业人士看看合同，会尽快回复。】【这是她的人生，不由你做决定。】
邱朗朗皱着眉按灭手机，不由他决定，难道任由小丫头不计代价地胡来吗？
一整夜心神不宁，邱朗朗直挺挺瞪着天花板，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都已经到签署合同这一步了，邱慢慢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件事的？又是从什么渠道联系上经纪公司的呢？
这些问题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在他和唐逸轩一顿互殴之后。
当时，邱朗朗正等着唐逸轩到校，好把钱还给他。哪知唐逸轩一进教室门就冲到邱朗朗面前，二话不说抡胳膊就上。
邱朗朗懵了一瞬，下一秒，憋了一宿的火气瞬间爆发，他想也没想，对准唐逸轩的颧骨就挥出一拳！
两人齐齐被请到了办公室。
鉴于谁也不肯张嘴，杨岚各打四十大板。
一出办公室，邱朗朗就笑了，他看着唐逸轩肿起的脸，揉了揉拳头。他发现冲动的感觉还挺……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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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打够？放学继续？”唐逸轩的脸黑成锅底，作为体育生，竟然吃了亏，简直太没脸了，但鉴于邱朗朗还算硬气，没卖他先动手，唐逸轩打算勉强咽下这口气。
“不了，手疼。”邱朗朗笑笑，从兜里掏出钱递过去，“慢慢让我还你的，她跟你说什么了，气成这样？”
唐逸轩别别扭扭地接过钱，不答话。
“算了，”邱朗朗不打算问了，反正肯定不会是他想听到的话，“问你个事，慢慢是什么时间开始联系经纪公司的？有熟人介绍吗？”
唐逸轩耷拉着脑袋往前走，一直走到操场边上，他停下来，闷声道：“你住院期间。”
原来唐逸轩也是头一天晚上才知道邱慢慢的决定。
他一开始还以为邱慢慢在和他开玩笑，直到邱慢慢找出那家文娱公司发布的官方招募微博和正式录取邮件。
唐逸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邱朗朗住院期间，他陪邱慢慢去拍的那些证件照和全身照是用于初选；一个月后由他协助录制并剪辑的清唱和舞蹈视频也并非小女生的自娱自乐，而是用于第二轮复选；现在回忆起来，邱慢慢最近两次使用他的Zoom账号应该都是在参加公司的视频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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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朗朗很能理解唐逸轩的憋闷，那是一种被欺瞒又无处发泄不满的感觉。
同时，他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小妹妹。
没有熟人引荐，就凭一条招募微博，她竟然靠自己杀了个通关，相当敢想也敢干。
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说服自己。
十年，太漫长了，人的想法会变，而合约是死的。
手机在后半夜震动了几下，邱朗朗梦中惊坐起，果然，是裘力。
裘力的回复很长，附有两份文件：一份是甲方的背调，另一份是合约的详细批注。
结论是：正规公司，有成功案例，合同摆明就是以大欺小，但没人逼着你签，全看个人选择。
而邱慢慢，不打算给他这个哥哥选择的权利。
再次和妹妹面谈时，邱朗朗调整好心态，在纸上将自己的想法和理由一一写出，耐心地陈述并劝说。
然而，小姑娘铁了心要走出这个西部小城，要去为自己活。
她告诉邱朗朗随便他签不签这个字，她不介意拿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当卖点，这样的人设应该更容易得到公司和大众的关注。
邱朗朗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改变不了结果，但他不能让甲方认为邱慢慢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孤女。
裘力给了邱朗朗一个联系方式，叫“辛忆”，北京人，是个建筑设计师，盛山发展的新厂区是他的手笔。裘力说这是位可以信任的朋友，邱慢慢在北京如果遇到什么紧急状况，可以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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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慢慢是一个人走的，没人送站，身上只带了一万元钱。
邱朗朗站在教室前，不安地盯着手机，终于，屏幕一闪，邱慢慢的信息进来：【已上高铁】，邱朗朗看着这短短几个字，心脏狠狠抽了下，强烈的内疚感压得他透不过气。
不远处，唐逸轩握着手机瞪视着邱朗朗，眼眶泛红。
邱朗朗知道，唐逸轩不能恨邱慢慢，所以只能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怨他不能将妹妹留下来。
邱朗朗垂下头，叮嘱邱慢慢路上要警醒，饮料打开后不能离开视线，到站后记得发个微信。
没有再收到回复。
邱朗朗沉沉吐出口气，上交手机，走进了期末考试的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