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7年2月份的最后一天。
昨晚白玉林和张兆雷在琴房折腾了很久,主要是探讨一些关于音乐的东西。久别重逢的老友,还都是练小提琴的,这段时间又都有着很多的变化,自然是有很多可以聊的东西。
而且两个人这段时间的变化可以说都是很大的,这都是很值得聊的话题。
尽管聊得很晚,今天两个人还是得早早的起床。一个人要去办入职,一个人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啊?
为什么张兆雷不用考核?
懂不懂什么叫关系户?人家来这可不需要什么考核,人家是有自己师傅背书的。不要说什么行业黑幕之类的,以人家师傅的名气地位,有这种背景的人完全不用考核,能力完全是过得去的。
在这个角度看,魏琳当年虽然有一些名气,但也还是不够分量。尤其是魏琳都已经退下去这么长时间了,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白玉林带张兆雷去了那家常去的饭店吃饭,早餐也没点什么豆汁之类吃不惯的东西,就是小笼包一碗粥,就点小咸菜也是很香的。
在送张兆雷到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办公楼后,白玉林就走了。
在这2月的最后一天,白玉林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参观一下柳燕的画展。
柳月的画展最后定在了遇见博物馆,能在这里展出,还是托了上海那次成功的展出的福。
《遇见》。
这是柳月这次画展的主题。
虽然说艺术都是相通的,但是白玉林其实对于绘画的了解算不上精深,主要是他看这些画作的目的是为了触发自己的灵感,主要也是看欧洲中世纪前后的画作,目的也很单纯,就是为了体会那个时期的艺术创作者们身处于怎样的一个艺术氛围,都是通过什么场景来激发自己的灵感。
说起来,白玉林现在也只知道柳月是画油画的,具体什么风格也不太清楚,这方面和柳月聊得比较少。
这么想,白玉林突然有些愧疚,好像和六月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聊一些音乐相关的事情,就算是聊绘画,也大多是一些古典大师的作品,而聊这些东西的目的,也都是为了更好的演奏音乐。
对于柳月,白玉林看起来确实是缺乏一些关心了。
2017年2月份的最后一天是星期二,白玉林来到柳月画展的时候还是上午,这里的人不多,冷冷清清的样子。
但至少不是门可罗雀。
在白玉林的理解中,画展其实不需要太多人来看,最重要的可能还是这个画展能卖出多少画。就好像是对于一支交响乐队而言,某一次的听众多寡无关紧要,买了年票、季票的人有多少才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白玉林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理解到底对不对。
此刻的画廊中,还看不到柳燕的身影,办画展也是很忙的一件事,不是把画放在展厅里就完事了,还有很多其他的工作要做,不会一直在画廊里溜达。
这样正好,白玉林有充足的时间去欣赏柳燕的画作。
按照白玉林逛画展的习惯,他先是溜达了一圈,粗粗的看一下,然后再有针对性的去看那些他感兴趣的画作。
这一圈看下来,白玉林虽然没看出来柳燕的画能达到什么样的艺术层次,但是他看到有一些画已经标注了买家,也就是说这个画展基本上算是成功了。
只不过柳燕的风格嘛……白玉林有点掐不准。
以白玉林所知,油画的风格大致分为传统和现代两大类风格,一种以客观再现为主,一种以主观表达为主。
细细划分开,又有巴洛克、洛克克、古典主义、学院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写实主义、照相写实主义、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野兽派、立体主义、未来主义、抽象主义、超现实主义等等一大堆迥异的风格,每一种都有属于自己的突出特点。
这些油画风格让白玉林来说,就完全说不明白了。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比如说一位画家的画作可以归类到哪个风格类型里。
但是柳燕的这些话,貌似并不能明确的归类到这些风格里。
比如说传统油画,传统油画就比较客观,大多数都是再现客观世界存在,用客观世界来表达画家的意图和思想。而现代油画则基本上是以画家的主观意图进行自由创作,对客观现实进行主观改造。
所以白玉林对现代油画风格知之甚少,他看油画还是那个,为了体会曲作家所处的时代和环境气息。
柳燕的这些画作嘛,在白玉林看来,应该是属于现代油画这一类别里,基本上都是对客观现实进行了大量的主管改造。但是从技法上来说,又严格按照学院派的风格,构图上对称、均衡,气势上庄严、辉煌、崇高向上,技法精湛,刻画深入……看起来很怪异。
“这些画怎么样?”
“挺好的,个人风格很突出,很有特点。”白玉林下意识的回答道,但随即就感觉到了不对,“哎呀,你怎么有时间来这?”
转过身,柳燕巧笑嫣兮,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笑着说道:“当然是今天不忙啦,我就来画廊看看。你怎么来了?”
“单位今天放假,2月的最后一天嘛。”白玉林笑着说道:“早就想过来看看了,柳老师的画是怎么样的,我得亲眼看看。”
“看了之后觉得怎么样?”
“就是刚才的评价喽,我个大外行也说不出什么来。”白玉林耸了耸肩,说道:“但是我挺喜欢的,我觉得有鲜明的特点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柳燕的眼神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白玉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女孩儿这种生物,总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又让人深陷其中。
“你觉得我那副画好?我送给你。”柳燕一副十分豪爽的样子说道。
但是这个话茬,白玉林却不太敢接,现在画廊里的这些画估计和赞助商都是签了合同的,卖出去人家要拿提成。画家自己送,就相当于自己买画,还是要给人家佣金。
“这些画我都觉得挺好的,但是我更想要你专门给我画的。”白玉林笑着说道:“哈哈,别当真哈,玩笑话,我现在可买不起你的画。”
柳燕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飘忽,笑嘻嘻的说道:“我给你介绍下我的这些画吧。”
“好啊,画这种东西应该是和乐曲一样,创作者创作出来之后,就会被赋予观赏者的理解。我还挺想知道作为创作者,你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些画作的,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和感悟去画这些画。”白玉林颇感兴趣的说道:“首先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流派的,就我现在看,我看不出来这是属于哪一派的画法。”
柳燕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属于你所知的任何流派,我有自己的想法。”
“你想开创自己的流派?”白玉林颇为诧异。
“谁又不想呢?”柳燕颇为感慨的说道:“我倒不是想要开宗立派成为什么祖师什么的,只不过我想用油画来表达我自己的思想,这对于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做不到,我还不如不去画画。现在比较流行的这些创作流派,我都感觉不够,还差了很多,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还在找自己的路。”
“我支持你,但你要知道你这条路很难走啊。”白玉林感叹道。
“我当然知道啊,所以除了你,我没和任何人说过,他们都以为我是向野兽派的方向发展。”柳燕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哦~”
白玉林笑了下,说道:“当然不会。”
这时,画廊里的人也逐渐的多了起来,也听到了有人在寻找柳燕的声音,柳燕告了声罪,赶紧走了。
白玉林颇为遗憾,他还想多和柳燕聊一聊关于油画的事情,这是他以前从未和柳燕聊过的话题。
很多人在听过白玉林的小提琴后,就会说已经大致知道白玉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前的白玉林对这方面还不太敏感,经过北京这两个月,他也差不多能做到这点。
艺术,都是相通的,白玉林想来,油画应该也是这样的。
虽然白玉林不太懂油画,他只知道感受油画里面的时代气息,但他可以问啊,多和柳燕聊聊关于油画的事,也能多了解一下柳燕的另一面。
可惜,现在大家的时间还都不够,都在努力的为了自己的未来去奋斗,寻求能够追寻自己理想的道路。
从这个角度看,现在的忙,也是幸福的。
只不过区别于柳燕的信念坚定,还在迷茫中的白玉林,终究是无法感受到这种幸福。因为他的梦想,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碎了。
柳燕的画展,来看的人还是少,相比于白玉林去看的那些大师们的画展……好吧,这也没有什么可比性,柳燕和人家比还差得很远。
白玉林没打算在这里耗上一整天,他本打算是看看就走的,最多和柳燕打个招呼,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一看竟然也入了迷。
柳燕的这些画意外的符合白玉林的审美,在看这些画的时候,可以隐约的感受到创作者有一些挣扎的情绪,就像是有一些深埋在底下的东西,等待这一个契机,去破土而出。
他喜欢这种隐晦而细微的感觉。
一副一副的画作看过去,白玉林发现那些他比较喜欢的画,基本上都没人买,而那些他不大感冒的却又都卖出去了。他说不好这是自己和时代脱节还是自己没看懂,但想来怎么都不可能是自己这个门外汉理解得比较透彻。
柳燕这次展出的所有画作里,白玉林最喜欢的是柳燕画的一颗杏树,这幅画算是白玉林喜欢的画作里,少有被卖出去的。
赏析油画这种事,白玉林完全不懂,他也不想去学习如何赏析一幅油画,这种东西,一旦套用了一些鉴赏的公式,白玉林就会对它失去兴趣。
白玉林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幅画有一种别样的美感,那颗在闹市中别样鲜艳的杏树身上,带有着一种特殊的倔强。
就好像是要对周围的一切说“不”。
可能这也是过度解读吧。
就好像鲁迅先生那两颗枣树一样,阅读者有自己的理解,不一定非要和鲁迅先生的理解一致。
中午的时候,白玉林离开了柳燕的画展。
这一上午,白玉林再没有见到过柳燕,他没有给她发信息,也没有收到柳燕的微信。
北京2017年2月的天气仍旧很寒冷,看不到许多花,更不要说杏花了。在这个季节里,可能也就只有梅花或者腊梅还开着,也许会有着急的梨花探出了头,但终究是没有杏花。
那么2月的北京有什么呢?
雾霾。
白玉林游走在大兴区的街道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东城区跑这来的,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荡白玉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
来到北京后,这还是第一次。
北京的雾霾很重,但白玉林一直活动的区域,比如说海淀、东城、西城什么的,并没有达到现在大兴的程度。
距离前方5米过来一辆车,白玉林竟然看不到那辆车打着的远光灯。
很显然,这是一次失败的游荡。
白玉林莫名的想起了自己这次的北京之旅,好像自己也是一直身处于迷雾之中,摸索着前行。有的时候一道光射了过来,感觉好像是摸到了通往未来的出路,但走过去却发现,迷雾依旧。
这场迷雾,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消散,白玉林不知道自己闯进这个地方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但是感觉现在回头,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二月酣香,杏花开。
杏花未开,烟雾弥漫,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前往何方。
潮涨潮落,随波逐流。
嗨!
白玉林回到家中,听到张兆雷给自己家人打电话吹牛的声音,不由得自嘲。
自己竟然还有时间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