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总有很多插曲,造成很多情绪,影响一段时间,随后消散。
白玉林和柳燕的相处没有什么变化,两个人各自有事,都不会随意的停下脚步。
所以柳燕不知道白玉林的决定,白玉林也不知道柳燕有多少烦心事。
更何况一个忙于下次演出的排练,一个忙于画展的筹备,两个人都没有余力去顾及到其他的事情。
现在乐团的排练已经步入到尾声了,《斯拉夫进行曲》和《E小调第十交响曲》都已经排练完了,只有拉二还处于只排过一遍的程度,那位叫德里·韩的俄罗斯籍华人终于是没什么事了,可以安心的在乐团进行排练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俄罗斯指挥科坎在这次演出之后,在中国也是有着一系列的商业活动的。来中国一趟,那肯定是要挣够钱再走的。
在排拉二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
原本在翻译的帮助下,乐团和指挥之间磨合的差不多的默契一下子被打破了。只是加入了一架钢琴而已,节奏就完全不一样了。
德里·韩的钢琴给白玉林一种很轻轻盈的感觉,虽然也很快,但没有科坎那种沉重感。
德里·韩说是俄罗斯籍华人,但实际上也不会说几句中国话,所以导致了两位俄罗斯人在用交流,和乐团却是通过翻译来进行交流。
其实这倒也不是问题,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每年都会同来自不同国家的指挥、音乐家进行合作,这些人基本上都不会中文,甚至有的连英语都不会,交流起来总是会存在障碍,这并不会影响到乐团和他们进行合作。
实际上目前乐团的排练很顺利,一如既往的痛苦、疲惫。
“呼……可算休息了。”陈绮云抱怨道:“太累了,而且也太快了,我不喜欢这么快的拉二。”
“我觉得还不错。”白玉林也很疲惫,“虽然指挥和钢琴有点打架的意思,但意外的很有趣。”
“你这一脸疲惫的样子可是和有趣完全不相干啊。”李星舟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道:“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在这搞的这么疲惫,还真是有意思。”
“不参加演出的人别说话。”陈绮云没好气的说道:“好累啊,吹那么快,白哥你是弦乐当然感觉不到啦。”
白玉林只有苦笑,因为陈绮云这叫要讲道理,快的曲子有很多,陈绮云吹比这个快得多的曲子有的是,她只是单纯的在发泄情绪罢了。
“其实还挺好听的。”李星舟说道:“你们在台上可能一直纠那些细节,体会得不够充分,我在台下听着感觉可是完全不一样啊,不得不说,确实是有点厉害的。”
白玉林其实很想知道李星舟听到的感觉怎么样,但那不应该是现在问的,等到演出结束后再去聊比较好。
不过等演出后估计也没有想要聊这个的心思了。
交响乐这种音乐形式,一共有三重含义,一重是作曲家想要表达的含义,一重是指挥以及音乐家们想要表达的含义,最后一重就是听众想要表达的含义。
拉威尔和斯托卡尼尼之间的冲突,就是因为作曲家拉威尔和指挥斯托卡尼尼对于《波莱罗舞曲》的表达出现了分歧。即使拉威尔是作曲家,也无法让斯托卡尼尼将速度降下来。
至于多年后的事情,那是多年后的事了,时间会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但一定是无法改变当时那个时间点两个人对于音乐的理解。
所以,无论白玉林究竟有多想知道李星舟作为听众的感受,此刻都是不应该去问的。
“没说不好听啊。”陈绮云吐槽道:“好听是一定的吧,毕竟参加演出的人里有我。”
白玉林听了这话也只是笑了笑,他曾经也像陈绮云这么自信,这种自信白玉林觉得并不讨厌。
“问题在于德里·韩和科坎看了起来并不会相互让步,我们乐团要在德里韩·和科坎之间起到一个润滑剂的作用。”张琳开口说道:“也就是说我们需要科坎……”
“不,我们什么都不需要。”白玉林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只需要在科坎的指挥下好好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张琳的经验还是太少,即使白玉林曾经的首席是个小乡村交响乐队的,也还是在场这四个人里经验最丰富的那个人。
可能理解的不太对,但白玉林认为即使是在协奏曲中,指挥也仍旧是统领全局的那个人,整个乐团都应该在指挥的调度下进行乐曲的演绎。
绝对不是像张琳说的那样,在钢琴和指挥之间起一个协调的作用。一个乐团里出现两种不同的思想已经很可怕了,再出现第三种的话,那也就不要演出了,直接在舞台上打架好了,谁打赢了听谁的。
“白哥是对的,想那么多没什么用。”李星舟说道。
张琳也没说别的,就和之前一样安静了下来,搞得白玉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其实也不用太纠结,你想想卡拉扬和魏森伯格的拉二,不照样是经典。”李星舟见几个人还是有点低沉,就开口劝慰道。
白玉林很想说,那是卡拉扬和魏森伯格,而且人俩本身合作过很多的协奏曲,那首拉二也非常好听。
就是有点奇怪。
“那不一样,卡拉扬的控制欲太强了,而魏森伯格过于自由奔放,和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人家愿意合作,只是风格有所不同。”聊这个,陈绮云就有话说了,“现在的情况是科坎的控制欲没有那么强,德里·韩的个人色彩……”
“打住吧,我听了脑袋疼。”白玉林讨饶道:“你们聊的东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按照科坎的指挥演奏就好了,德里·韩的风格适配问题不是我们应该想的吧?”
三人闻言,非常惊讶的看着白玉林。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白玉林被看得很不自在。
“你能理解个人色彩这东西了?”李星舟惊讶的说道:“你不是一直都……”
“我是无法体会到什么音色啊之类的东西,但想来这种东西也都是和想象挂钩的,我就理解成是否好听了呗。”白玉林无奈的说道:“我也能感受到现在的演绎似乎有哪里怪怪的,但是无法理解。”
“虽然不太对,但……白哥你也是,有那么感性的演奏,却是这么理性的思考。”陈绮云感叹道:“白哥你就不要想这些事情啦!”
白玉林很无语,这样搞得自己很弱一样。
实际上,白玉林也承认自己在乐团里是真的比较弱,尽管乐团里的其他人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几个人也就是私下底去抱怨抱怨,发泄一样排练中积攒的负面情绪,有的时候陈绮云和李星舟甚至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争吵,小打小闹白玉林也没有劝过,他自己本身也挺压抑的。
其实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指挥和演奏者思想不统一的情况,大部分这种表演都以失败告终,只有极少的变成了传说。
以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现在的能力而言,想要不失败感觉都有点难。
当然,就算是失败了对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而言也没什么损失,这种失败并不代表不好听。绝大部分听众实际上都听不出来乐团演奏中所出现的问题,只要不是特别重大的失误,比如说技术上的失误,乐曲表达上的问题一般都不会被人听出来。
因为交响乐的听众实际上只能体会到是否好听,而是否好听却并不是演奏交响乐的全部。
这就是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和世界一流乐团之间的差距,这个乐团的自身调节能力不强,无法在类似这种冲突之中找准自己的位置。
之前提到过很多次,交响乐团的排练是痛苦的,就算是真心热爱这项艺术的艺术家们,也无法反驳这一事实。反复的在某一个音阶上进行大量重复练习,反复纠结于某个不尽如人意的点。
从这个角度来说,科坎的确是非常负责任的一位指挥,并没有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敷衍了事。乐团里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就说曾经有过来合作的指挥很敷衍,排练也不是很认真,演完了事,根本就能看不上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只是为了钱来的。
不过谁也无法反驳,国际爱大剧院管弦乐团也确实是没有让人家上看的资本。
科坎的话,是真的会找出乐团在演奏时存在的问题,并提出自己的意见,没有太多的门户之见,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并非这家乐团的指挥,是否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就是科坎是真能喝,不愧是俄罗斯人,每天都要小酌一下。有一次白玉林也去了,深刻的认识到战斗民族在酒桌上也是足够的彪悍。
让白玉林感觉最厉害的是人家第二天就完全恢复了正常,一点都不耽误排练,团里的那些人就不行了……为了不耽误排练,团里还特意请了点外援,专门陪科坎喝酒。
其实人家科坎根本就不用人陪,这边领导怕陪不好人家讲究,就只不过是中国式的人情世故罢了。
这段时间百余里和柳燕之间的联系变少了,白玉林将更多的时间放在排练以及提升自己技术这方面。
而柳燕也是将更多的时间放在画展上,最近柳燕也是有了更多的灵感,开始在筹备画展之余,将这些灵感宣泄到画板上,虽然花了很多,但却总是感觉差了点意思。
柳燕也因此有些心绪郁结,无法宣泄出去,情绪自然稍显暴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间点去见白玉林。
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像是柳燕这种有点小名气就开画展的画家绝不在少数,这里不仅有足够多的受众,更是有足够多的展映场所。任意一个景点都可以为这些画家提供展馆,比如说国家大剧院,只要付得起钱就可以。
甚至是一些不太出名的景点,比如说明长城,都可以和景点园方商议办画展。
柳燕的画展选在了地坛,这里游客不少,价格也在柳燕的接受范围内,赞助商也很满意这个地方。有在上海办画展的经验,这一次柳燕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只不过对于自己画展的布局不是很满意,一般而言画展都会有个主题,这个主题柳燕也不是很满意,那些赞助商根本就不懂她的画,只不过是想要谋取利益而已。
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办画展,柳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必须证明自己足够多优秀,必须要让自己的画卖出足够多钱,这样她就不需要委托赞助商……
那是不可能的,画画也是一件十分耗钱的事情,想凭借一己之力搞绘画、办画展还是挺麻烦的一件事情,所以一般画家在出名之前都有些贫困潦倒的意思。
柳燕需要这些赞助商投资她的未来,帮助现在的她过渡到成名的那一刻。
所以,柳燕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不断的证明自己是有未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能卖画,有人买画。
也就是在上海的画展卖得不错,现在在北京能订在地坛,要不然这画展不定就开在某个小景区的小阁楼里。景区都没几个人,更不要想有人来看画了。
在这个行业里现在的柳燕年纪还不大,但是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这个样的年纪却不算是小了,如果不做出点成绩来,以柳燕的家庭条件而言……
人总是要生活的嘛。
白玉林也面对着类似的问题,但是他好一些他可以回到那个小县城里,魏琳的那支交响乐团一定会再一次的接纳他,只要白宇里能过的了自己心底的那一关就好。
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为了自己的未来在奔波。
只不过有人生在罗马,还有人找到了通往罗马的路,而有的人还在荒野中寻找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
更多的人,在原地踏步,不愿意去尝试眼前的路通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