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新指挥来的当天晚上,白玉林还真没有去跟着陈绮云他们熟悉乐谱,而是专而在周一这样的一个时间里来到了盛毅文的家。
这源于盛毅文的呼唤,说是韩非在他那要喝点酒,他有点拉不住了,就让白玉林也过去。
工作日晚上喝酒吧,倒也没什么的,正常的社交里就有这个内容,但问题在于盛毅文这么说,代表着韩非要喝个大的。
白玉林赶到盛毅文家里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加上他晚上还吃饭了,看着这一桌子的小烧烤还真有点闹挺。
“怎么回事?”白玉林一坐下就直奔正题,“突然要喝酒了呢?”
“他没说啊。”盛毅文苦恼的说道:“这b人一进来什么都没说,也没管我对象在不在这,敲门就进来了,就要喝酒!”
韩非在那撸着串,说道:“点点酒,喝点怕什么?”
“你特么又失恋了?”白玉林问道。
白玉林问这个毫无缘由,只是想打开韩非的话匣子,他在这闷不出的不吱声也不是个事。
“滚特么犊子。”韩非骂道:“点点酒,二哥,喝点。”
白玉林想都没想,就让盛毅文叫酒了。看这样子这老幺不喝酒,是什么都不会说了。其实这样也好,喝点酒,总能打开话匣子。
盛毅文叫酒,就给楼下的仓买打电话就行,直接送货上门。很快,都不到10分钟。
几瓶酒一开,韩非拿着酒瓶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口,这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说起来这事还挺复杂的,但说到底这事也没那么复杂,就是钱和能力的问题。
韩非的家里又问了他的情况,这在北京一直飘着也不是个事,在这工作倒是行,但是没房子,没对象,安不了家,不如回去。
这话很在理,但是韩非是个不想回黑龙江的主,他和盛毅文都不想回去,但是他和盛毅文不同,他的户口已经迁过来了,而且他以后是要留在北京的。
盛毅文要去杭州,那是另一码事。
外地人在北京安家,最难的问题是户口问题,这个韩非倒是可以通过单位的途径解决,他们单位还是有些厉害的。但最大的问题是房子的问题,北京的房价太贵了,而他目前的工资就算是付了首付,也还不起贷款。
之前白玉林就跟韩非去问过房价的问题,五环开外的位置,付了首付,月供还得一万多,韩非的工资一个月刚一万出头,这还是他们单位提供的房子。
这是个死结,韩非已经在这边呆了几年了,跑东跑西攒下了一些钱,但不够,首付都不够,这件事本就让韩非压力很大,现在家里这么一逼。
“这事早就聊过了啊,怎么撑不住了?”白玉林和盛毅文在陪着韩非喝酒,等韩非说个差不多了,插空问道:“你这也不够坚挺啊,你看狍子当年主意多正啊,说去四川就去四川,还有小屁股,说辞职去杭州就过去了,你这不算什么,顶住了完事。”
“不止是这个,我今天得到消息,我们单位有个机会让人去埃及,能挣很多钱。”韩非说道:“那边开工资是美元结算,我想过去,家里不太同意。”
白玉林和盛毅文同时无语,他俩还真不好提意见,在这方面的事情有点关于人生走向了,关系再好也不是父母,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说应该怎么样,太不负责任了。
“其实吧,我一开始没想去,但这个机会太好了,我去几年能解决很多问题。”韩非其实也没想他二哥和小黑能说出什么来,只是想倒苦水,“钱有了,就能买得起房子,户口也有……”
韩非是1991年的,要比白玉林他们小1岁,今年也26岁了,以男生的评价方式来看,还有好几年才是必须要结婚的年纪,确实也不急于一时。
“叔叔阿姨为什么反对啊?”白玉林问道。
韩非打了个嗝,说道:“还不是太远了,本来在北京一年能回去2、3趟,这去了埃及,一年也回不去一趟,而且在国外没法找对象嘛。”
“那可说不定,没准扫必非找个大洋马呢。”盛毅文调侃道。
“还是匹大黑马是吧。”白玉林搭上茬。
他们俩知道,这个时候就表现得正常些,平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如果整得太过于紧紧张张的,反而让韩非难受。
“滚特么犊子吧。”韩飞骂道。
“不过非少,这个的确是个挺重要的事,得好好考虑一下。”盛毅文说道:“这个我俩可能都没办法给什么意见了。”
“嗯,这个你还真得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下,你要是过去了,那你爸妈可就真是好长时间都不会看到你了,你的考虑老人的承受能力。”白玉林附和道:“但其实你做什么决定我俩都支持你,你现在才多大点,26不是?闯几年不行再回家也一样,你家里都能给你安排。”
“我知道。”韩非继续灌酒,实际上对于他而言也没喝多少,他干这行总要喝酒,酒量这些年算是锻炼出来了。就现在喝点酒,也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并不是真的想要买醉。
白玉林和盛毅文对视着耸了耸肩,都觉得很无奈,他俩现在就是两个工具人,只需要陪人喝酒,这工作无聊得很。
索性,两个人就不管韩非在那喝酒什么的,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们团2月份第二场演出,就25号那场,你去不去?”白玉林问盛毅文,“你要去我给你留票,来的是毛子指挥。”
“我知道,国家大剧院对外公布的演出表上有,那玩意早就发了。”盛毅文说道:“到时候给我留两张,我想去听拉二。”
“你早就知道了?”白玉林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赶紧问道。
“当然啊,我每个月都会上国家大剧院的网站上看最近的演出排场,有时候国家大剧院还会给我发推送短息。”盛毅文有点奇怪的问道:“……你……不知道?”
白玉林颇感无语,但还是认了下来,“我今天刚知道,团里也没有人特意说啊……”
“你们总监不提前通知的吗?”盛毅文好奇的问道。
“好像是……说了吧?”白玉林想了下,感觉有点不确定,在乐团里一般在说其他事情的时候,也就是说和音乐不相关的事情时,白玉林一般都不怎么认真听,也就是自己能不能参演这件事稍微关心一下,可能是真的说了,但他没听到?
“二哥你真是……”盛毅文叹了口气,说道:“二哥你是要参演吗?”
白玉林点了点头,说道:“目前的出演名单里有我,团里在去年那次波动后,还是挺受影响的,总不能一直找人退休的老艺术家来撑场子啊,人身体也遭不住。”
“倒也是这个道理。”盛毅文赞同道:“不过你们团那事你要不说,估计也很少有人知道。”
“还是有人知道的,这玩意瞒不住,而且人家也没瞒着。”韩非插话道:“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也是有固定听众的,人多人少,谁不见了,哪些是新面孔,人家一看就知道。就二哥是大撒比,不关注这个。”
“滚。”白玉林只能这么干巴巴的骂一句,因为韩非说的很对,他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关注度,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你想明白了?”盛毅文斜愣着眼睛看着韩非说道:“你慎重点。”
韩非咕咚咕咚干了一杯,说道:“没特么想明白,去特么的不操心了,时间还长,慢慢想呗。”
“什么时候要定下来啊?”白玉林问道。
“8月份之前就行,而且还不一定是我呢,要去也得是明年的事。”韩非说话已经有点颠三倒四了。
白玉林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说道:“明年?那你……”
“得,二哥,我对你那愿望清单不感兴趣。”韩非嫌弃的摆了摆手,说道:“你有时间劝我这个,不如给我热点腰子,这串都凉了。”
在盛毅文的嘲笑声中,白玉林拿着一大堆凉掉的肉串去热了起来。
其实白玉林真的觉得,韩非应该出国。现在韩非在北京的处境已经进入了一个困局,想要短期内在北京取得进一步的发展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现在已经到了要熬资历的时间了。
现在能出国,自然是个更好的选择,像是他们这种行业,出国肯定是挣得很多的,而且为了让人出国,韩非他们单位一定会拿出很多优惠条件,比如说是更高的职位、职级之类的,等再回国,发展前景就不一样了。
当然,风险也是在的……
“出去再回来,国内什么情况就不一定了,也许我在国外这段时间国内的公司倒闭了都不一定。”韩非苦恼的说道:“而且埃及那边也不安稳,据说很乱啊。”
埃及乱不乱?
乱。
据说是有政府官员在办公楼里,走过走廊窗户的时候就让人给狙掉了。现在还没到换选举的时候,到时候肯定是更乱。
换选举……也就是明后年的事。
“为什么是埃及啊,你们单位怎么挑了那么个b地方,你们又不是建筑公司。”盛毅文吐槽道:“那边还能有什么活动举办嘛?”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公司有公司的安排,而且钱是真不少。”韩非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猜一个月给多少?”
白玉林估摸了一下,说道:“一个月给你2、3万?”
“四万。”韩非笑着说道:“税后,在国外是美元结算,也就是说我一个月能挣几十万!”
“扯吧,你们单位能给这么多?”盛毅文质疑道。
“给倒是能给,但是每年兑换人民币是有限额的,这笔钱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呢,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汇率怎么样。”韩非说道:“哎呀,我还不知道出不出去呢。”
“是我我就出去,二哥呢?”
“我应该也出去,没有别的选择吧?”白玉林琢磨了一下说道:“又不想回黑龙江,想要留北京资本又不够,当然是有什么机会就抓什么机会喽。”
这个时候三个人都有点喝多了,白玉林和盛毅文说话也有点没有遮拦了,本来不想说的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我特么其实也想出去,但是先得说服我妈。”韩非苦恼的说道:“这些年我就没怎么好好在家呆着,我来北京我妈就不同意,我要出国……”
问题还是那些问题,上下嘴唇一碰,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一样,但实际上只靠说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三个人在这喝酒,说着一些有的没的抱怨的话,畅想着未来,回忆着过去,还是无法解决韩非切实的问题。
更不要说,这三个人本身就各自有着属于自己的问题,说着那些话,谈论的那些事,其实都是关于他们自己的。
当晚,白玉林和韩非没有留在盛毅文这住,即使他们第二天都不需要那么早去上班,也还是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白玉林回去后就睡着了,他酒量本就不太行,而韩非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
有的时候人喝酒就是这样,想要撑着的话,是怎么都不会醉倒的,而想要醉的话,其实一杯就够了。
第二天醒来,白玉林酒劲也过去了,想起昨天晚上和韩非他们聊天的内容,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蛋。
大家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明确目标,而自己整天浑浑噩噩的,却得到了别人一辈子都未必得到的机会,到现在,白玉林还在为自己能否跟上乐团排练而犯愁,他对于自己的能力还存有极大的不自信。
或者说,白玉林其实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处于被打击到状态。就算是白玉林承认自己的天资不够卓越,就算团里其他人没有看不起他,更是会夸赞他的音色好听……
白玉林只能拼命的练习,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有一些安全感,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在北京的时间里没有浪费,而是真的在做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