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表情诧异!
他没有想到,对方已发现了自己的孙女们?
“你会武功?”
老头子防备道。
谢长生诚实答:
“不会。”
“我刚才抓你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你身上有内力波动,可你为何知晓我的孙女们都藏身在此处?”
谢长生……
“老人家,你刚才拉着我跑的时候,腿脚很利索。如此身手,说明你和外头的乞丐不同。你想要馒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旁人。”
“且刚刚,你说自己有儿有女,但我觉得,以您这个年纪,儿女应该都已成人,没必要成为你的拖累。”
“至于为何是孙女们呢?因为如果是孙儿,便是出来跟你当小乞丐也没什么,可您老人家偏偏对我十分警觉。因此我猜,被您藏起来护着的,应该是女娃娃,且不止一个,所以,答案其实是您自己告诉我的。”
谢长生觉得,他从贺承志身上也学了点东西。
比如,睁着眼胡编乱造。
谢长生说完,老爷子觉得很有道理,还喃喃道:
“原来是这样啊……”
“不愧是走南闯北做买卖的人,脑子就是聪明!”
老爷子苦笑,
“幸好你是外乡人,若是绥庆府的人知道我孙女们都还活着,定然会把她们都抓走的!”
谢长生追问,
“老先生此话何意?”
很快,从老爷子的口中,谢长生看到了一个真实的绥庆府。
眼前的老爷子姓白,是土生土长绥庆人。
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跟跑江湖的师父学过几招,因此后来就给知府大人当护卫。
当然,白老爷那时候的知府大人,还不是杜子良,而是前任。
那时候,白家不说是蒸蒸日上,但日子过得也还顺遂。
一儿一女,人生圆满。
后来,白老年纪大了,便让自己的儿子接了护卫的活计。
他的女儿则做了绣娘,因其绣活出众,很快便开了属于自己的绣坊。
只是后来,前任知府病死,接任的杜子良便上了位。
新官上任三把火。
杜子良只相信自己提拔上来的人。
那么,原来知府的手下,全部换掉。
儿子就这样没了差事,但也没闲下来。
毕竟,绥庆府有几家望族需要这种会武的青壮年,白老的儿子则去了这样人家做事。
月银比给知府大人当护卫的时候还要多,就是每月都要往外跑,押送货物。
可没做多久,白老儿子随东家的人一起出城之后就再没回来。
白老跑过去询问几次,结果儿子没个消息不说,那东家还派人跑到白家算账,要赔偿!
“他们说我儿偷了东家价值连城的宝贝,人跑了!”
“东家让我们赔,房宅地契都抢走了!还有我女儿的绣楼,也都被占了去!”
“他们带走了我的女儿,要让她做绣工还债!原本这些人还要抢我孙女们卖去青楼的!我当时见拦不住,直接放火烧了屋子。”
“那些人以为孩子们都烧死在屋子里了,却不知我家中有个地窖,着火的时候,我带孩子们藏了起来。”
老爷子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里边被火烧过的疤痕。
“后来,我假装一人活了下来,无家可归当了乞丐。他们看不上我这样上岁数的老头子,身上也没钱了,便没再向我讨债。”
“可我的孙女们一露面,定然会被抓去抵债的!”
“那债是怎么出来的,我现在都不知道。但我儿子绝对不可能去偷东西的!”
“他在前任知府大人身边当过差,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偷东西一走了之,不管全家死活?”
“我儿至今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老爷子愤愤道。
“你去府衙申过冤吗?”
谢长生问道。
白老嘲讽的摇了摇头,
“像我家这样的事,自从那杜子良来了之后,早就不是第一遭了。”
“你刚瞧见的那些老乞丐,他们家里的事和我家虽不同,但也差不多。都是好好的过着日子,就忽然天降横祸。”
“要么自家的儿媳妇被王家的公子看上,没两天就全家遭了殃;”
“要么就是家里的狗,吓着了柳家姑娘,然后就是连人带狗都被送走了;”
“要么就是苏家的老爷,看上了谁家水灵的姑娘要当十八房的小妾。人姑娘不愿意,一整家的女子都被卖去了青楼,男子则送到城南山上去砍树烧炭。”
“整个绥庆府啊!说白了就只剩下三大家了。其他人,不过是给人做牛做马的命!他们在杜子良一上任,就打通了关系。因此,但凡是和三大家有关的事,杜子良都会向着他们的!”
竟然嚣张到如此地步?
谢长生追问:
“老先生,是哪三家呢?”
“就是我刚提到的王家、柳家、苏家。我儿子之前就是给苏家做事的,那时候,前任知府刚走,城里还不是现在的样子!咱们百姓吃喝穿用,花钱买东西都是买得起的。”
“可现在?王家的木炭贵,柳家的粮食贵,苏家的青楼赌坊更不必说,那一旦沾上去了,家中根本剩不下银钱啊!”
“绥庆府,是真的完喽!”
田老爷子失望道。
谢长生听到这些,也大概明白了。
三个世家在绥庆府为所欲为,杜子良明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暗地里的好处肯定也有一份,不然不会如此纵容。
“今早,听说有外乡人的商队刚进城货物就都被知府扣了?”
“我猜,你眼下是在想法子呢吧?”
“但是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别浪费时间了!杜子良能亲自出手,说明那批货物他看上了,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至于其他三大家,就算是攀上关系能帮你牵线搭桥,最后肯定是和杜子良那边一伙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坑得你分文不剩才算完。”
谢长生挑眉,
“老先生看出我的意图了?”
“那可不?!老朽在街头混,也不是白待的。如不是想着,万一我儿没死,有朝一日会回来,我真想救走女儿,带着她们也逃进深山里去!”
白老对绥庆府,早就失望透顶。
这是他的家乡,却成了他最不愿意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