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花嬷嬷送回了厢房安顿休息,苏月见没有多停留,同她告别后出门追上了胡娘。
“胡娘留步。”
妇人脚步一顿,疑惑转身,“贵人有事?”
扫了眼院外来来往往的人,苏月见道,“我家中兄长近日伤了腿脚,方才你的药酒极好,不知可否卖给我一瓶?”
胡娘虽不知晓苏月见的身份,但见方才堂主谄媚的模样,便知她来历不简单,又听花嬷嬷说是故人,从这慈幼堂出去的旧时贵人,就只有太傅府的那位郡主千金。
“怎么好收贵人的银两,您想要多少,我这就去拿。”
“那多不好意思。”苏月见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伸出去作势让她引路,“我同您一起去拿。”
胡娘不敢怠慢,连声应下带着她往杂院的厢房走去。
眼下众人都被安排去安置齐王送来的物资用品,杂院空无一人,十分僻静。
暗处的影卫冲苏月见摇了摇头,又轻轻颔首。
胡娘翻找出一瓶未开封的药酒递给了苏月见,打开闻了闻,她弯唇道,“胡娘的侄子必是个精通医理的,这药酒配得甚妙。”
胡娘含糊的点了点头,笑着没说话。
苏月见转身走了两步,胡娘就要跟上,就听前面的人道,“听说胡娘来自小林村,不知可认识林易正?”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苏月见转过身来。
胡娘身子一僵,眼中闪过慌乱,很快回道,“不知道,没听说过。”
“小林村地处偏远,几十年才难出了个林易正,官至太医院院使,村里还给他立了荣誉刻碑,你不知道?”
“您这么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胡娘挤出笑来,“不过我是后来嫁过去的,不清楚这些。”
“是吗?”苏月见对上她不显慌乱的眼神。
“他的发妻在他死后改嫁给了同村的伙夫,你在小林村住过,想必一定认识于氏吧。”
胡娘手心微微出汗,可脸上的笑容不变,“好像是有这么号人,可我们村里发了灾,大家跑的跑,散了散,自家都顾不过来,哪还能操心别人的事。”
“你姓胡,听说于氏嫁的掌勺和你同姓,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
“听说于氏的美貌在十里八乡都出名,可那胡掌勺却是个满脸麻子又瘸腿的,我还好奇,这么个美妇人怎么就愿意委屈跟了他?”
“原是林易正死后不久,家中意外走水,于氏得胡掌勺舍命相救。”
苏月见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陈年疤痕,是火烧过的痕迹,胡娘眼里的笑意一僵。
“虽然人是侥幸活下来了,可是却毁了容。”
对上那双犀利的琥珀眸,胡娘手脚不自觉有些发软,当年的事瞒的严严实实,那夜后两人连夜离开了小林村,村民都只当她死在了大火里,眼前人怎么会知道?!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就听她道,“你是胡娘,还是于娘?”
胡娘没有应声,缓缓往后退去,猛地转身往床榻上的枕头下摸去,眼神骤然一变。
脸色煞白,将枕头和床铺一翻,竟是空空如也。
“不用找了,你的匕首早已被我的人收走了。”苏月见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找你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当年林易正在宫里的事。”
胡娘警惕的看着她,“他在宫中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那为何你家中会走水,你又为何时刻带着匕首防身?”
胡娘脸色难看一瞬,冷笑一声,“明华郡主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要杀要剐随你便!”
见她这大义凛然的模样,苏月见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余光瞥见桌上的药酒,挑了下眉。
“你的侄子....”
胡娘紧盯着紫衣女子,见她拿着那瓶药酒端详着,神情霎时紧绷起来。
苏月见闻着药酒的清凉的草本香,“我记得你家几代单传,怎么突然多出了个侄子。”
她有侄子一事,慈幼堂的人都不知晓,只一次他偶然过来,被花嬷嬷撞见,让她含糊了过去。
没想到花嬷嬷平日嘴巴牢得和上了锁似得,到了苏月见跟前,倒是什么都说了。
胡娘咽了咽口水,“是胡汉家的远房亲戚,这有什么的。”
“我没有恶意,但我不想浪费时间。”
苏月见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向她,“你知道我是谁,想必也听说过坊间是怎么称呼我的。”
胡娘怔了下,沉默一瞬后眼眸闪过恐惧,魔女..
可还来不及躲,就被她反手喂下了一枚药丸。
“看你这样子是知道的。”苏月见道,“你方才吃下的是我特制的真言丸,若是你接下来有半句假话,便会噬心而死。”
胡娘刚要张嘴,苏月见便按住了她发抖的唇。
“嘘——”
见她一脸绝然,她笑,“我知道你不怕死,你不告诉也我没关系,只等你死了,你的侄子来给你吊唁的时候,我再问他可好?”
语中带笑,可眼眸中却冷清无比,胡娘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默了半晌后缓缓闭上了眼,泄了气般的坐在了床榻上。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林易正告诉你的所有事。”
“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胡娘神色无异,苏月见眉头紧拧。
她呆坐着沉默半晌,忽的冷笑一声。
“他说等攒够了钱,在京都买好宅子,就将我接过去。”
“可我等了这些年,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
“那一刻我只恨自己瞎了眼,收拾好盘缠去上京找他要个说法,还不等出县,就在镇上得知了他的死讯。”
“说他死在返乡路上,我才得知他已然辞官,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回了小林村。”
“没成想我刚到家,就见家中有一群黑衣人,家里一团乱,不知他们在翻找些什么,见到我便将我打晕,紧接着就是失火...”
“等我再醒来,已是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苏月见垂下眼眸,既然有暗卫去小林村寻物,必然是林易正死前交出去了什么,思索后问道,“那封休书,还在吗?”
她摇了摇头,“不在。”
话刚说完,苏月见挑起她的下巴,紧接着心口便是猛烈地一阵抽痛,似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胸口啃咬,胡娘脸色瞬白,冷汗直流。
咬牙改口,“在...在!”
“在哪?”
胸口的剧痛不断,嘴唇开始颤抖,“后面的箱柜最下面的麻衣夹层里。”
苏月见松开她后撤两步,疼痛骤然消失,胡娘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胸口,仿佛刚才的痛感是错觉。
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只能说真话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