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蛋糕不给我吃么？”
桑黎雾盘腿坐在地毯上，把四块小蛋糕全揽到自己身边，闻声，慢吞吞眨了下眼，“对呀，我才没给你买。”
裴砚峥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姑娘这是在回他跟那群高管说的那句“看，我女朋友就给我买了奶茶和小蛋糕。”
看女孩儿心虚眨眼的样子，裴砚峥忍不住笑，鼻息溢出淡哂，“这么记仇啊。”
桑黎雾抿抿唇，瞥他一眼，装听不懂，“什么呀。”
裴砚峥偏开脸，乐出声，“那你男朋友吃什么？”
桑黎雾又用叉子挖起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瞧也不瞧他，“我吃剩下的给你。”她说完，还不忘小小声嘀咕句“才没有给你买哟”。
像是在自我催眠。
裴砚峥唇角的笑痕不自觉地拉得更开，自动忽略后一小句，几不可闻哼笑了声。
“我就喜欢吃我家宝贝剩下的。”
桑黎雾：“……”
重点偏了！
重点是，她没有专门买给他！
裴砚峥戳开那杯全料全糖的草莓奶茶，看似不经意地问，“怎么就只给我买了一杯啊？”
桑黎雾叉小蛋糕的动作一顿，眼睫扑簌簌地颤了几下，“刚才在下面，给了一个人。”
“嗯？”裴砚峥指尖点点奶茶壁身，发出轻微的响声，抬睫，目光落在她脸上，“是好人么？”
“……”桑黎雾当真顺着男人的话回想了一下，那大帽兜底下正气漠然的一张脸，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
她轻声道，“不是坏人。”
“嗯，那就好。”裴砚峥又问，“宝贝刚才在会议室外面想和我说的事情与这个人有关么？”
桑黎雾思绪被他带着走，“……嗯。”
裴砚峥点点头，“是有觉得哪里不对么？”
桑黎雾侧眸看他，睫毛微微一颤，不知不觉地拖出轻软的腔调，似是在依赖地求助，“我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裴砚峥倾身下来些，安抚地在她鼻尖亲了亲，克制得像是蜻蜓点水，他捏捏揉揉小姑娘的耳廓。
“宝贝，听听你的心跳，你心中有自己的答案。”
桑黎雾整个人一怔。
再一次明确地认识到，她在裴砚峥面前，根本藏不住任何心思。
那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眉眼，她猜想到了。
或许，他们真的有关系。
桑黎雾捏捏指尖，鹿眸浸在一汪盈盈的春水中，可怜又脆弱，她声音轻得近乎呢喃，“裴砚峥，我不敢……”
裴砚峥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喘不上气来。
被外界狠狠欺负过的小蜗牛，总是把自己缩在壳里，他日日时时刻刻地轻轻敲门，才得以让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脑袋，努力勇敢地伸出触角去碰他的手心。
可是，小蜗牛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个世界，任何一点的变化都能够惊扰到她，让她辛苦探出的脑袋重新缩回壳中。
“害怕我们就不选。”
裴砚峥空咽了喉咙，抬手虚浮在她头顶，很轻地下压，拍了两下，带着鼓励的，“我们把选择交出去，今天公司提前下班，我也提前下班，如果回家的时候，他还在，我们一起邀请他吃一顿饭，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让人鼻尖发酸。
桑黎雾眼尾泛起了红，起了雾气的眼眸望着他，“……我们一起？”
裴砚峥无声地勾了下唇，歪歪脑袋，若有似无地改变轻快的语调缓解氛围，“对呀，不和宝贝同桌吃饭，我吃不下东西。”
“……”桑黎雾顿一秒，破涕为笑，鹿眸弯下来，聚满雾气的眼眶未曾有泪珠形成，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温软的嗓音带了些鼻音，“你，又不正经了。”
见没有眼泪掉下来，裴砚峥心里着着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没哭就好。
除了在情事上，眼泪能成为兴奋剂。其余时候，他一点都看不得她哭。
小姑娘眼眶一红，他满脑子都是回国那晚，她在他怀里，指尖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哭着说“裴砚峥，没有人要我了”。
脆弱得像个瓷娃娃，一碰就碎。
裴砚峥喉结猝不及防地滚动，倾身向下压了压。
桑黎雾看着越来越近的脸，无法控制地闭上眼睛。
男人呼吸太烫，唇瓣还未曾交融，打在面颊的炙热喘息就足以让她指尖战栗蜷紧。
桑黎雾心脏越提越高，一点一点感受男人的唇瓣停在她尚还在泛红的眼尾，再下落，啄吻过脸颊和鼻尖。
她闭着眼，看不见他的动作，感受温热柔软在面庞留恋，最后到唇瓣被含住。
温柔死了。
一吻结束。
裴砚峥鼻尖蹭着她的，男人嗓音微哑，喊她，“宝贝。”
“你会是很多人的宝宝。”
桑黎雾当时脑袋还晕着，又是一句不清不楚的的话，一点都没懂。
——
裴砚峥虽说把选择交出去，但他要保证所有的一切一切是对他家宝贝最好的。
就像小姑娘心里明确认识到的那样，她向来在他面前藏不住心思。
他很清楚地看出来，对待未知的亲情，小姑娘的期待是大于害怕的。
如果害怕在心里面占比多的话，在他说出那句请吃饭后，桑黎雾的第一反应关注点不会是“我们一起”。
她期待，只是被伤害得多了，寻找身边依赖的人一起面对罢了。
下班之前，裴砚峥把这件事浓缩成一言两语给贺毅发去消息，让贺屿暂时先别回。
贺屿心里激动，生怕传达不清楚意思，直接把贺屿的联系方式推给了裴砚峥，让他自己联系。
或许是有贺毅的提前预报，裴砚峥没备注信息，贺屿那边也是秒通过。
裴砚峥格外礼貌地打招呼。
【哥哥好，我是宝宝的男朋友，裴砚峥。】
安静。
无消息。
对面不回。
裴砚峥扫了眼斜靠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小姑娘，勾勾唇，慢条斯理地打字。
【哥哥，宝宝下午想邀请你吃饭，麻烦你多待一会儿。】
【你不是宝宝的哥哥么。】
贺屿秒回，【好。】
——
下午三点，电梯。
裴砚峥手臂搭落在桑黎雾肩膀，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揉捏她薄软的耳廓，不经意间问。
“一会儿想吃什么？”
“嗯？”桑黎雾原本紧张得提起来的心脏因他这句话缓了些，她眨了眨眼，慢吞吞道，“都好。”
裴砚峥斟酌着想了想，垂眸望她，“上次和爷爷奶奶吃饭的那家餐厅，甜虾你喜欢吃，去那家可以么？”
桑黎雾的心思被他这句话分出去，她歪头看着他笑了笑，“好哦。”
出了裴氏大楼，桑黎雾面上没有表现出太多期待的情绪，不露声色地转着眸往大楼两边看。
没有那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大帽兜的人。
…是走了么。
桑黎雾心情没有任何缘由地低落下来，她没什么表情地敛了下睫。
她在想什么。
“宝贝。”
手心突然被裴砚峥温热柔软的指尖挠了一下，桑黎雾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仰头看他，眼神中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失落难过情绪暴露出来。
裴砚峥迎着她的视线躬下点身，眼眸中有光，他勾勾唇，随性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马路对面，“你看那边。”
闻声，桑黎雾像是有预感一样，顺着他下巴的方向看过去。
那会儿已经是秋季的尾巴，冬季悄然而至，三点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温度开始下降，日光稀薄。
视线越过机动车道上一个个行驶的车辆，桑黎雾看见了她以为早已离开的男人，正望向他们这边。
他身上穿的不再是中午时候略显单薄的黑色卫衣，而是一件经典的英伦风衣，身影颀长高挺，没有大兜帽，桑黎雾这才发现他是寸头，衬得五官凌厉硬朗。
桑黎雾还在愣怔中，对面男人的身影率先动了，他左右看看，注意着来往的车辆，穿过马路朝他们走过来。
看着男人的动作，桑黎雾眼睫轻轻颤了颤，心脏跳得很快，是慌乱不知所措的快。
但也只一瞬，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给了她足够的力道和安心。
似乎在无声地告诉她，不用害怕，无论何事都有他。
桑黎雾脊背挺得笔直，抬睫瞅了裴砚峥一眼，浅吸了一口气，唇边抿出点淡淡的笑痕。
部.队中一向流血流汗不流泪的贺屿，在踏上这边步行区的时候，红了眼眶。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愿把第一次见面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太过煽情。
贺屿想像五岁之前那样捏一捏刚出生奶团子的脸颊，激动得微微颤抖的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回。
他手放到背后，无措地捏了捏，声音发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是……哥哥。”
桑黎雾指尖收紧，神色有些复杂纠结，她安静半晌，还是抿唇轻轻摇摇头。
“……我不知道。”
裴砚峥知道，小蜗牛在试探，她有了自我保护意识，她要确保某个人某件事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才敢探出脑袋。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当然要随着自己女朋友喽。
裴砚峥保持着和桑黎雾同样的态度，连礼貌的哥哥也不主动叫了。
他捏捏小姑娘的手，话是对着两个人说的，“我们先上车吧。”
陈叔今天开的是辆黑色库里南。
裴砚峥筋骨清晰的手拉开一侧车门，桑黎雾自然习惯地坐上车后座。
甩手关了车门，裴砚峥看似无意地扫了贺屿一眼，然后动作利落地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贺屿茫然地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单向玻璃。
后座，裴砚峥懒洋洋倾身，长臂伸展，按下桑黎雾这边的车窗按钮。
车窗缓缓降下来，贺屿对上后座男人那双秾丽灼亮的桃花眸，视线交汇几秒，又见男人脊背松散地靠进座椅，肩膀不拘地挨着他亲妹妹的，胳膊从女孩儿臂弯绕过，缠住。
“……”
不能再看，会气死。
贺毅移开视线，把目光落座窗边的女孩子身上，满脸写着“我坐哪”。
桑黎雾怔了下，侧眸去看裴砚峥。
男人懒散又安静地挨在她身旁，腿长得难以忽视，桑黎雾暗想，再上来一个人他肯定会挤。
见她看过来，裴砚峥微微歪了下脑袋，唇角翘起一个明显张扬的笑容，弧度肆意。
是最容易激起她心中小鹿蹦蹦哒哒乱跳的笑容。
桑黎雾弯眼睛回了他一个甜笑。
复又转眸仰头，看向贺屿，脸上纯粹开心的笑容未收，轻声礼貌开口，“…你可以去副驾驶坐么？”
贺屿被女孩儿纯粹明艳的笑容晃得愣神。
回神过来后，眸色淡不可察地暗了些。
男人不过一个动作未曾说一句话，就能让她绽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重要的是，在他面前她能单纯的开心。
有了这样的认知，他更是一点说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贺屿眼神坦然，没了最初的那点敌意不爽，他手搭在副驾驶的门把手上，点头，“好。”
车内安安静静，只有空调暖风轻缓的运作声。
贺屿性格沉稳内敛，想到一个话题，又担心自己表达不好，惹女孩子不开心，得不偿失，索性闭嘴。
耳朵却悄悄竖着，听后排的动静。
或许是身边裴砚峥的存在感太强，鼻息和感官所有都被他占据，狭窄的车厢多了一个人，桑黎雾也没有太多不自在。
手心被男人冷白的指尖点了点，桑黎雾疑惑仰头，眼神询问。
裴砚峥低眸，躬身靠近了些，声音很轻，只足够让桑黎雾听清，“宝贝有没有什么想问他？”
桑黎雾抿住唇，脊背都不自觉绷紧了些，她脑袋一歪，靠到裴砚峥肩膀上，是那种下意识去选择自己最依赖的人的反应，
她用同样小声的音量回，整个人纠结得不行，“有点想，又不想。”
裴砚峥勾勾唇，轻嗯了声，“不想那么多宝贝，哪一个在心里占得多，就选哪一个，有我，我在身后。”
贺屿耳朵竖了很久，依稀间能听到后面的两个人似乎在讲话，但一点都分辨不出来说的是什么。
他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抬眸去看后视镜。
由于角度原因，只能看见男人的身影，那双带有攻击性的黑眸中，收敛了所有桀骜羁慢的脾性。
唯唯剩下温柔和耐心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