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的恢复性训练,远远超出了流川的预期。
在流川的预计当中,这个大白痴可能得从头学起。
当不抱什么期待的时候,就更容易获得惊喜。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流川都已经直接从地板价起步,再差也不可能越过起点吧?
正因为抱着这种心态,所以樱木第一天回到篮球馆,就把自己的鼻血给打了出来,流川心里也并无半点波澜。仿佛大白痴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他都觉得很正常。
反倒是樱木的手指刮过他的鼻尖,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流川的心跳加快了些。
流川自从全国大赛后,尤其是在青训队看到了自己明显的远投短板后,就自己给自己加训三分球。
为此,他还专门去请教了三井,把三井给受宠若惊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甚至连宫城都笑话三井,给后辈下了什么蛊,连千里冰封的流川都被他融化。
三井可不这么认为,自己一手远投的绝活,不管拿到哪里都是掷地有声的,即使是流川,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投球这档子事,姿势和方法固然很重要,但更多的是需要大量重复枯燥的练习,要在每个角度训练出足够的肌肉记忆,才能在赛场上不管面对什么环境,都能准确出手。
这是远投选手非常重要的素质修养。
流川的加训大家都知道,所以部活结束后,也没人在球场里打扰他,给他清清静静地训练。
樱木却打破了这个清静,用他自己的方式——加训中投。
关于樱木这个好像传说一样的速成版中投,换在任何人身上,流川都觉得会是个笑话或者骗局。
唯有在樱木身上,他觉得是可信的。
这一天,流川亲眼见证了樱木是怎样练习中投的。
准头一开始确实很烂,连续三不沾,可是,大白痴仅仅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和用力的角度,后面就开始有进球了。即使没有进球,也是在篮筐附近转悠。
这对于任何一个新手都是无法想象的。
大白痴,我果然没看错你。
虽然自己玩的是集体运动,但流川其实并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他觉得周围的人都很吵很无聊。
要么吵着他睡觉,要么说些很无聊的话题导致他想睡觉。
打球的时候他也一直习惯单打独斗,自己去抢球权,不喜欢求助于队友。
也就是在全国大赛的时候开始,他才慢慢有了队友这个概念。
像今天这样自己在练球的同时,还有个人在同一个空间练球,正常情况下,他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高兴,觉得被打扰了。
毕竟他特地等到部活结束才开始练习,为的就是清清静静。
奇怪的是,虽然樱木的球大部分都撞到篮板或者篮筐,乒乒乓乓没得消停,流川却完全可以接受。
以至于离开学校的时候,他还找了一个很拙劣的理由,让樱木带着他一起去吃晚饭,只是因为他觉得跟大白痴待在一起感觉还成,甚至还有种热热闹闹满满当当的充实感。
流川的家到学校,其实坐电车是更快的,但他很讨厌跟人挤,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骑单车。
戴上耳机,速度上来后,风呼呼地吹过脸庞和头发,感觉非常自由。
而那一天,是流川第一次骑自行车也觉得吵得不行的一天,因为后座上坐了樱木。
樱木刚刚厚着脸皮强行跳上车的时候,流川觉得整个车都往下一沉,连带着他的心都往下一沉。
两个快接近1米9的大高个压在一台女式自行车上,车没散架已经算是质量很好了,流川费了挺大劲才能蹬着车往前走。
大白痴这个人怎么到哪里都这么吵,流川甚至差点被书包袋子给勒死。
但奇怪的是,流川依然觉得那一天也跟平时一样自由,甚至还挺开心。
一起吃午饭和一起吃晚饭,区别还是蛮大的。
至少,吃午饭的时候,流川没有感觉到樱木的热气腾腾。
便当是冷餐,两个人在一起吃,气氛挺平静的。
而拉面是热食,樱木一筷子下去能夹起来小半碗,然后吹两口气就呼噜呼噜往嘴巴里送,烫得他哈赤哈赤的却依然不停下来。
流川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吃拉面能流露出这么幸福满足的感觉,这令他深深地怀疑自己的拉面味道跟大白痴的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因为樱木已经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那一大碗拉面,流川肯定会把樱木那一碗拉到自己跟前的。
那天晚上吃完拉面后,流川跟樱木分道扬镳各回各家,路上,流川觉得好像挺冷的,他怀念大白痴那份热气腾腾怀念了大半路。
因为有三分球的教授之谊在,加上流川这个人比较有礼貌,所以流川对三井的尊重还是很明显的。
可是再多的尊重,在推开门见到三井在摸着大白痴裸露的后背时,流川差那么一点点就愤怒了。
幸好,他们只是在贴肌肉贴。
流川也不知道幸好些什么,惯常的无表情把他差点发的飙都很好地掩盖了下去。
可是,这一幕在他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去,导致他那天训练都发挥不是太好,他一看到三井就有种无名火,别人传给三井的球大部分都被他截了。
到最后,连樱木都在哇哇大叫:“狐狸,你怎么回事!你又不是防小三的,怎么老往那边跑?”
至于三井都快被气疯了,甚至想冲上去找流川理论但却被宫城死死拦住。不过,这事,流川理都没理。
加训投球的时候,流川停下来好几次,盯着樱木的后背发呆。
那个大白痴一门心思在研究自己怎样投球,居然都没发现另外半场那个人走神了好几次。
樱木脱下湿漉漉的球衣,在储物柜门口翻衣服的时候,流川几乎是无意识状态下把人按压在储物柜柜门上。
大白痴的身上好热啊,跟自己冰冰凉凉的感觉比起来,就好像两个物种。
流川在樱木反弹爆发前,福至心灵地伸手帮他撕肌肉贴,这个动作让他都暗暗表扬自己:我太机智了。
樱木乖乖地趴在柜门上的样子,跟平时总是张牙舞爪的情况反差实在是太大,流川有些恍惚。
然后,莫名其妙的,流川居然跟樱木无明确说明下就约定了以后他包办肌肉贴这事。
流川觉得,至少不能再因为这个事情影响练习的心情了。
而樱木更神经大条,反正有人帮忙,何乐而不为呢。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中午一起吃便当,放学结伴去吃拉面,流川的自行车后座习惯性有个人在吵闹,以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练习投球的交情后,流川和樱木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好,两个人也有更多的机会交流球场配合的事。
拉面馆的老板,见过很多次流川给樱木画作战图,两个人趴在拉面馆的小桌子上,聊着聊着就吵起来,甚至站起来就打算动手,可是转眼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吃拉面。
纸上战术研究完后,就到球场上实施。
樱木还不能完全跟上流川的节奏,漏球、跑偏、传球不到位时不时发生。
流川说他两句,樱木就反驳五句,最后非得打一架才消停。
湘北球队的人都习惯了,每逢他们吵架打架的时候,大家就停下来,当中场休息,等完事了,再接着对抗比赛。
流川一早就知道秋之国体要招募球员组建球队,在青训队的时候有人谈起过这事,还有不少人约着在秋之国体决一高下。
对于是否会被点将参加秋之国体,流川没有太在意,反正有比赛打就成。
但当安西教练真的开始宣布参加集训的人员名单时,流川突然想起一件事:大白痴能不能去?
其实,流川非常清楚,樱木目前的状态还远没有达到可以参加这种级别比赛的程度,按他对安西教练的了解,教练也不会安排樱木这么快就上场比赛的。
可是,当他看到樱木因为没有在名单上而暴走的时候,流川心里非常难受,甚至超过了当时看着救护车把樱木拉走的那个时刻。
樱木走后,流川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集中精神把练习继续下去。
休息的时间,他离开了球馆,在学校找了半天,终于在校门口把安西教练给拦截住。
“教练,能不能拜托一件事……”流川诚心诚意地向安西请求。
“哦?流川同学啊?有什么事吗?”安西推了推眼镜。
流川组织了一下语言:“关于秋之国体,樱木他……”
他才开了个头,安西就笑着说:“流川同学,你觉得樱木同学现在可以去参加秋之国体吗?”
流川摇摇头:“还不够。”
安西赞赏地点头:“嗯,樱木同学的伤恢复得很好,而且恢复性训练也做得不错,球队内部的对抗比赛也基本可以参加了,我很欣慰。可是,他还没有回到受伤前的水平,时间不够。相信流川同学也能看出来。这时候要他去参加秋之国体,对樱木同学是非常不负责的。不过,那孩子不一定能自己想通,流川同学能不能帮忙劝劝他?”
“教练,樱木不能参赛,这是肯定的。可是,这种比赛集合了各县的顶尖球员,如果湘北想称霸全国的话,提前了解对手是很有必要。不知道教练能不能让樱木有机会旁观比赛?拜托了!”
安西临走之前,乐呵呵地拍拍流川的手臂:“樱木同学有流川同学这样的朋友,很幸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