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我不跟你多借，你借我二百个钱，过两天有了我就给你。”
宁玉摸出钱来，想要给柳东。
但是又实在是担心，柳迎春也留下话来，绝对不能借钱给柳东。
可柳东平时帮了那么多忙，宁玉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又不擅长说谎，她绞尽脑汁想个说法：
“东哥，你这存钱说媳妇儿我是赞成的，可是这得有个度，过了不行啊。
你现在越来越瘦，面色也不好，这么下去人都垮了。”
柳东打着哈欠流着鼻涕。
“嗨，妹子你放心，哥心里有数，没事的。”
宁玉还想说两句，但却发现柳东的眉宇之间藏着几分不耐烦。
可能是误会自己不愿意借钱吧，宁玉就不再问了，刚把钱放进他手里，柳迎春从外面回来，一掌打翻。
大钱掉地上咕噜噜乱转发出清响。
“你干嘛？”
“春，春姐……”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宁玉赶紧过来看了一下，柳东的手被柳迎春打的通红，看这样一会儿都该肿了。
怎么用这么大力气。
柳东则是吓了一跳，虽然藏不住浑身那股颓废的气质，但他还是强打精神，一个机灵往旁边躲了一下。
迎春没有压抑自己冷厉的气质，她的眼神像看猎物一样盯着柳东，走到一旁坐下。
人是不能心虚的，心虚了气势就虚，柳东就跟做错了多大事儿一样，手指头小幅度的来回颤。
“你没有老婆孩子，没有父母兄弟。
没穿绫罗绸缎，没吃山珍海味。
没有开店迎客，没有投资倒把。
干什么要借钱过日子？”
我……
柳东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大好年华，偶尔把持不住去了几趟春风楼，有去有还，利落的掏钱，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在春风楼里碰了什么东西，你心里有数！”
嘭的一声给宁玉都吓一跳，迎春掏出个册子劈头盖脸打在柳东头上，柳东一个趔趄，这身体软了下去，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东哥，这这是怎么了？
迎春，东哥在楼里干什么了？
那不就是妓院吗？”
宁玉赶忙去拉，柳东却说什么都不肯起来，沉默地摇着头，迎春的脸冷的带冰碴一样：
“你起来，拉他干什么？
敢做不敢当吗？自己说！”
柳东目光沉寂下去，过一会儿自嘲的笑，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又忍不住伸手捋了把鼻涕。
还没说什么，骨子里那蚂蚁爬一般的酸痒又浮现上来，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蠢蠢欲动的渴望着什么东西。
他吸着鼻子，有些口齿不清，眼神也慢慢含糊起来，看着地上的钱，突然疯了一样爬过去。
一只靴子出现在视线里，轻轻挪到钱上方，一下踩住了。
“姐，你就把钱给我吧，我求求你了姐，你就把钱给我……”
柳东突然泪涕泗流，双手双脚都在扑腾，仿佛柳迎春踩住的是万贯家财。
卑微的弓着腰，撅着腚，就像是没人要的野狗一样。
柳迎春居高临下，眼眸向下垂。
脚不光没有挪开，反而还向前探了半寸，宁玉的心在嗓子眼，就见柳东身体停了一下，猛地动起来，伸手抓住柳迎春的靴子，用力往起拔！
“东哥！你会弄伤她，松手啊！”
宁玉扑下去，去拉柳东的手。
迎春没来得及阻拦，柳东猛一使劲，胳膊一甩，一下把宁玉轮了出去，宁玉连连倒退几步咕咚一声也坐在了地上。
手抓着一旁的椅子，这才没有磕到桌上。
她茫然的看着柳东，看着看着眼神里浮现出恐惧，紧挤在一起的眉眼中，涌现出不安和惊恐，最后以手握拳死死的抵住了嘴。
她知道了！
柳东这是染了毒瘾！
他去逛窑子，被人下了毒！
宁玉从来没有见过吸毒的人长什么样子，但是电视剧会演，科普的栏目会放，柳东是这些成瘾以后人的表现。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柳迎春岿然不动，柳东这么大力的去拔都没能挪开柳迎春的脚，他的瘾头上来，手上的力气连不上，很快萎靡下去，整个人抱成一团抖的像筛子一样。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也感觉不到身体在哪里，他目光空洞的像四处没有目标的散射，嘴里喃喃自语。
但很快眨眼之间，他目光凶狠起来。
“呵呵，我就碰了点脏东西，快活一下怎么了？
那么大的柳寨你都建得起来，就差给我这一点花吗？
这一点儿就够我逍遥快活了！”
柳迎春沉默地看着他陷入幻觉。
自言自语。
这是最初级的东西，是植物里直接提炼的，人吸了以后会出现幻觉，但这东西杂质很多，所以对人体的伤害更大，柳东才碰到是这个表现，如果发现的晚了，骨头只怕都烂了。
人陷入幻觉中，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柳迎春从前对待一些人会使用致幻剂，这些人经过训练可能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在自己创造的环境中他们会释放本性。
而柳东自己给自己，造了个幻觉，他的表情变得愤愤不平，望着虚空中的人，再也不复平日的平和：
“去tmd的，都是有钱人，遭殃的永远是穷鬼，死了一个小花算什么？
每天要死多少个小花，谁在乎呢？”
他无意识的抽搐着，大腿的肌肉一弹一弹的。
“春姐，虽然有你，大伙过上了安稳日子，可这哪儿够啊，我一定会找到一条更好的路，我一定能挣更多的钱，当更大的官，我不像你女人家束手束脚，安分守己有个屁用？
我柳东，要当就当人上人！”
全程柳迎春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就仿佛柳东所说的这个人，所唾弃的这个人，跟自己毫无关系，反倒是宁玉受不了了，她悲愤起来，撑起身来站好，听到柳东最后的话实在忍不住，她走上前去啪啪两个耳光。
柳东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之中。
视线恍惚，眼前浮现出宁玉那张脸。
他愣了几秒。
宁玉的眼神中，透出浓浓的悲伤：
“只这么个可耻的东西，就能让你露出真实的想法，原来你根本不想种田，你想当大官。”
他干巴巴的张合几下嘴巴，脑袋里如浆糊一般很迟钝，分析不出来这些词语连在一起想说什么？
“那你就去争啊，靠这些东西满足自己意淫算什么？
你去汴梁当官呢，你去给达官贵人当狗啊，你真要像赵高一样，有本事把自己二两肉阉了进宫去，舔老皇帝的脚一路舔上去，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你能吗？”
她忍不住刻薄，根本忍不住。
从古至今，男人心里对女人的刻板印象，就改变不了。
他们始终轻视女人的付出。连柳东这平时看着好男人，心里都觉得迎春做事束手束脚。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没有柳迎春，他们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没有这样一个挺身而出的人，他们现在都是小混混。
如果出来的是个男的，那另有一番说法，可偏偏比他厉害的是柳迎春。
“别让我瞧不起你，我不会借你一分钱，你想抽你就自己凭本事去抽，抽不起犯瘾，犯死了也是你该的，我家不欢迎你，你走吧。”
原本宁玉的心里是想着可以戒，可以帮忙，但柳东这几句话，把宁玉心砸了个稀碎。
柳迎春摇摇头：
“你觉得柳寨没能养得起你的野心，那你就从柳寨脱离吧。
从今以后，你柳东，跟柳寨，再无关系和山上这一群生死之交的兄弟一刀两断，我柳迎春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再回头一步。”
迎春从怀里摸出钱袋扔过去，柳东眼神浑浑噩噩，却仍下意识一把抓住了钱袋。
摸到那沉甸甸的分量，他眼神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手忙脚乱把袋子打开，看见里面数量不菲的钱财，他嘿嘿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面走。
宁玉想拦着都没拦成。
“你还给他钱做什么，这种不知好歹的，你管他去死。”
她心里有点过不去。
“不给钱，他怎么能知道自己会被别人骗的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