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天渐转暖,和风轻软,桃花终是遍地绽放,不再是稀奇玩意儿了。
风过柳梢,黄莺鸣翠,一片春意盎然景象。
日上三竿,齐君池便坐着马车来齐君澈府门口接他前往段老先生住处听学去了。
段老先生本名段珩,是前朝皇帝钦点的状元,后来便一直担任科举的知贡举,谈及段老先生当年的策论着实是震惊天下文坛,为后世传颂模仿。而且段老先生为人亲和,毫不刻板,对于朝代更迭制度改变一类都是极力顺应,也是当时多少文豪佩服之处。
新朝开立之后,段老先生便辞官离了朝堂,在京都闹市街头开了学堂,不过这个学堂规则古怪,一年仅开设三个月,还是分开的三个月,时间也大都不确定。
除此之外,段老先生便会在一年之内开设两次发帖听学,得到段老先生请柬之人才可参与此次听学,请柬数量有限,但是获得方式很多,最为便民的便是听学开设前一个月每日在集市挂出,先到先得,而后便是些达官显贵高价买入,再有就是真正富有学名的得到段老先生青睐亲自找人送去,诸如此类,实在是太多。
段老先生实乃京都最负盛名之人,遑论天下,最起码在京都,没有哪位文人不尊崇他,所有人提到段老先生都是一脸崇拜,着实向往。
想要参加科举之人,提前找到段老先生,得到提点之后不说一定高中状元,那也最起码能混个进士出身,故而,在科举开始之前段老先生居处着实是门庭若市。
此次齐君池能得到段老先生请柬其实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他是真心喜爱段老先生作品,早早就派人在集市蹲点,一看到请柬挂出便忙得抢到手,这不才有了如今的两张请柬。
其实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姜若恒在前几年已经是段老先生的座上宾了,不需要请柬也能随意出入段老先生住处,只是听学一事次次不得凑巧,而且事关重大,需要公平公正,他就几次都未曾前来。这次段老先生觉得他有资格成为那亲自赠送请柬的那一份子了,结果这人为官在外,抽不开身,着实遗憾。
“到了。”齐君池挑帘一看,果真是门庭若市,壮观得很,只是此处地处闹市,却格外安静,每个人都是毕恭毕敬得递交自己的请柬然后有条不紊地排队而入,仔细对比,此般情景怕是比那些大臣入朝还要整齐。
齐君池同齐君澈下车,命人将马车停好,也很自觉地前去排队,他们虽然是皇子,但也不想在此处乱了规矩,这便是众人对段老先生的态度。
“两位殿下这边请。”终于轮到他们了,门口清点请柬的小厮恭恭敬敬地伸手示意,而后二人也是点头示意方才进去。
段老先生居处到底不一样,刚进门便看到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穿堂之内是一块镂空石雕,不问不知道,这也是段老先生亲手雕刻,花费将近一年时间。
齐君澈二人转过插屏,走进三间厅,便看到已经布置好的讲学所在,只是时候还在,便又绕过大厅往正房大院去了。
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墙上皆是段老先生的墨宝,其中一件便能买下京都一整栋房子,价值高昂。这五间上房都是段老先生准备给留下听学的学生准备的,布置精巧细致,距离大厅甚近。
再往后便是段老先生亲自设计的后花园,其中海棠芍药蔷薇诸多花草细细数来不下二十来种,还有一整片桃花林,如今时节也正是绽放之时,属实惊人美景。
二人正走着,一路欣赏美景,恰巧看到准备往正厅前去的段老先生,二人忙得让路到一侧,而后深深一礼,异口同声道,“后学齐君池澈见过段老先生。”
段老先生是一如既往轻和,他微微点头,轻笑道,“二位殿下能来,老朽蓬荜生辉。”
齐君池接过话来,“段老先生哪里的话,能来听您讲学是我等后生之荣幸啊!”他说着看到段老先生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便知道这人还有事要忙,继续道,“不知段老先生此时是要去?”
只见那人爽朗一笑,慈祥道,“前厅未曾准备纸墨,我方才选了正叫人送去。”
“这些事情大可交给他们去做,怎还劳烦先生亲自去?”
“纸墨不可儿戏,我看着才放心。”
段老先生对于文房四宝的要求极为严苛,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要准备最为上乘的物件,而后亲自摆放到桌子上,以免被什么东西沾到了,玷污了作品,如此也是亲力亲为,十分谨慎。
齐君池心下了然,便深深一礼之后与人告辞。
距离讲学还有半个时辰多,他们觉得现在就坐到大厅去实在是没必要,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欣赏一下段府风光。
“阿澈你听说爹身边来了个小美人儿嘛?”齐君池拉着人桃林一边,刚坐下便有人前来上茶,而后又很懂事地退了下去,齐君池给人倒了杯茶之后随口提到。
齐君澈哪里会不知道呢,点头道,“听说了,姜家大娘子。”说着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到底是文人用的茶,这茶香四溢倒与别处不一样,是他们在别处品尝不到的,“此茶别有一番滋味,有机会要向老先生讨教一下了。”
齐君池点头,撇开茶不谈,只论那美人儿一事,“姜培是如何老顽固你我心知肚明,他竟然肯将自家娘子送进宫去,怕不是本意吧。”
齐君池说着不留痕迹地瞥了眼齐君澈,他虽然不喜朝政,但是对于人心还是颇有研究,齐君池若是有心夺嫡也断然不是省油的灯,他多半已经猜到了。
“是我安排的。”齐君澈知道瞒不过眼前人,便坦诚道。
齐君池一愣,将茶盏放了下来,身子前倾,低声道,“这事儿那二娘子不会也知情吧?”
齐君澈继续点头,没有答话。
“多大仇啊,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姊妹,她怎么忍心……”齐君池低语喃喃,“还有你,你为何要蹚这趟浑水?这种事情利弊难分,万一那大娘子也是个有心机的,你们可就失策了。”
齐君澈知道齐君池的意思,他们又何尝没有思考过这件事情,但是纵使姜亦欢倒戈,齐君泽也不会接受她,姜亦欢若是聪明定然不会想着和齐君泽一路,若是蠢,那就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