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定计,徐允爵让钱良坤把两人送出府。
这个钱良坤,高门管家,功利心比徐允爵还大,早早就与小公爷走一起,成了徐弘基身边的探子。
诚意伯和成安伯两人不可能带兵,也不可能外出巡视,以后三人也不能频繁见面,大伙只有密信联络,接下来考验执行力了。
黄昏的时候,钱良坤回到国公府,躬身来到后院。
“公爷,小公爷在祠堂呆坐一日,诚意伯和成安伯跟着跪了一个时辰,一句话没说,两人又走了,不过…小公爷脸色看起来恢复了。”
徐弘基同样在后院呆坐,闻言捏捏眉心,随意问道,“诚意伯和成安伯说了什么?”
“啊?!”问题太突然,钱良坤面带惊讶,连忙躬身,“回公爷,什么也没说呀?”
戏演的不错,他低着头,没注意徐弘基在他身上冷冷瞥了一眼,“一个字都没说,就陪着跪了一个时辰?”
“哦,那倒没有,成安伯翻来覆去劝小公爷保重,诚意伯则说朝事艰难,尽力即可,也没有别的话。”
徐弘基轻咳一声,突然跳过这个话题。
“良坤,五商分山海两路,山路裕国库总号在舟山岛,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杭州海商宋招山乃土行陆地联络人,给五商采购供应茶叶和瓷器,明日允爵离开的时候,你带五百家丁,不必与允爵同路,直奔杭州,五天内诛杀宋招山满门。”
钱良坤怔怔看着徐弘基,一时没有回答。
徐弘基两眼顿时寒光一闪,“怎么?你知晓此人不凡?不敢下手?”
“不不不…”钱良坤顿时下跪,“属下实在…实在…公爷恕罪,我们无法与郑芝龙为敌,贸然开杀,恐难收尾。”
“你想多了,郑芝龙早想杀宋招山,杀了有野心的浙商,我们才能控制茶叶和瓷器买卖,去吧。”
“是…是,属下告退!”
钱良坤刚刚离开,徐弘基立刻招进来一个亲卫头领,“人准备好了吗?”
“回公爷,兄弟们在莫愁湖等候,随时可以出发。”
“去吧,用一条画舫当做遮蔽,两条普通漕船佯装下人,白天不得露面,日夜兼程,最迟后天晚上,杀宋招山满门,把人头给我带回来,宋家就在杭州城外,做干净一点,搬空银库先沉湖,以后再打捞,把痕迹送到海边,让官府以为海匪所为。”
“是,属下告退!”
一个头领刚走,另一个又进来,徐弘基对他的安排很复杂,“派五艘小船跟着他们,若发觉有人跟踪,审讯带回来,不要干扰他们做事,这几天盯紧诚意伯。”
连着安排两个亲卫头领,徐弘基又恢复了老僧打坐的样子。
另一边,钱良坤强行抑制住心中的焦急,在国公府前院喝杯茶,吃过晚饭,才佯装关心少爷的样子,重新回到祖宅。
小公爷知晓诚意伯隐族,徐弘基当然更清楚,但他想不到魏国公下手这么快,已经在铲除无法‘改变’的大族了。
且让钱良坤带人去动手,完全是为了把钱良坤从自己身边调开,让自己不要有奇奇怪怪的心思。
“少爷,朝鲜水师与杨公子联系,乃十月十五到十八之间进入大江,公爷已下令崇明水师带路,没有具体确定哪一天,说明他们还未在外海完成集结。
公爷说五天之内杀宋招山满门,那就是十八之前,以行船速度看,小人最快十五晚上才能抵达杭州,还得踩点准备,动手也在十七八了。”
徐允爵点点头,“我爹在清理不可靠的人,与海商联系的江南大族一定会有很多人被斩杀,这些狗东西,权力压不住,非得见点血,只有控制海贸,他们才能老实。”
“可公爷不是让少爷您想办法阻止海船运走岛上的粮布吗?一边让少爷去团结海商,一边又杀人,这…太显眼了。”
徐允爵顿时痛苦双手挠头,郑芝龙左右摇摆,海商左右摇摆,豪商士绅左右摇摆,南京左右摇摆……
这些人集合到一起,无论从哪里看,只有一个感觉:好乱啊。
徐允爵在强迫自己看看陆天明,脑袋轰隆一声,突然响起那些西域骑军,陆天明跳出大明,突然拉来一个帮手,由外向内,布置了一个大棋局。
咱也可以学学,跳出江南,找一个绝对的盟友。
有吗?
有啊,而且很可靠。
徐允爵突然扭头问钱良坤,“钱先生,陆天明到底晓不晓得李开先倒卖铁料?晓不晓得郑芝龙卖给咱们火器?表弟说过嘛?”
“威远大将军的确不知,因为他去了西域,但这事京城的夫人知晓,令李开先自己决定,中都小姐也知道,只不过小姐不想插手。”
徐允爵哭笑不得,“那就是知道,这家伙太狂了,还未立国呢,就敢让手下玩这种阴毒的事情,武力强大的王朝死的都快,秦隋前车之鉴。”
“少爷您说错了吧?刘孔昭白天不是说过嘛,郑芝龙并非五商,李开先并非忠勇商号,五商也不全是海商,江南豪商、闽浙海商、郑芝龙、五商、李开先、忠勇商号,彼此之间全是合作关系。不管是郑芝龙代表威远大将军,还是李开先代表忠勇商号,一切联络全是生意,做主的是京城的夫人,不是威远大将军本人。”
钱良坤说的有点绕口,他没懂小公爷的意思,徐允爵也未继续解释,反而哈哈大笑,
“陆天明不屑在一个小池塘里玩耍,也不屑玩复杂的生意,他知晓一切,但懒得过问,郑芝龙也不可能令所有海商听他下令,所以五商内部并非一体,也许我们可以更大胆一点。”
钱良坤接着道,“当务之急我们还是需要时间啊,诚意伯的想法很对,必须拖住陆天明才能做其他事,但公爷突然动手,我们现在必须破坏公爷和郑芝龙的合作,打断公爷对海商的清洗。”
徐允爵阴恻恻一笑,“为何要打断?诚意伯隐族死了,又不是我动的手,刘孔昭想活命,他不得不跪下求我。”
钱良坤瞪眼一愣,片刻之后躬身,“少爷睿智。”
徐允爵嗤笑一声,“一点不睿智,江南啊,每个人都有三个心思,这么多人合起来,出现意外事情的很正常,我们必须削掉他们的选择,退无可退的人,才是真朋友。”
“那…那我们反而得加快帮助公爷。”
“不!不能顺着我爹的思路做事。”小公爷像是突然打开了智慧的明灯,再次嘿嘿一笑,“刘孔昭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其实大胆一点,可以让所有人都乱起来,让海商失去所有退路,之前还是不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