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执意将自己平常住的东边房间让给尚疆,自己则去了西边小房间。尚疆假意苦劝不住才作罢。
尚疆是希望留在洛南平时居住的东边房间的。房间的大小新旧,尚疆无心顾及,他在意的是他定会将烟布剑藏在隐秘且时常居住之处。他在确定洛南并未随身携带烟布剑后,觉得东边房间藏剑的可能性比较大。
尚疆仔仔细细将房间搜索几遍,找不到暗格暗道什么的,心中揣测或许洛南将烟布剑藏在了别处?
尚疆找不到剑,心中丧气。身体疲惫,伤口疼痛,又不敢大肆寻剑让洛南起疑,只能早早就上床睡觉。
而回到西边房间的洛南心情却十分激动。今日尚疆将治疫之药相送,让他大大出了风头。齐王微生优对他赞赏有加,名医王叔和对他刮目相看,管太守更是对他赞不绝口,况且这个尚疆还不计较,只字不提时疫汤药与其关系!想来尚疆是想在临淄搭建很好的人脉,所以刻意讨好临淄郡丞,利于其在官场发展。
洛南觉得尚疆此人实在值得结交,对自己的仕途大有助益。同时,洛南心中隐隐觉得,需要提防尚疆。尚疆太过出色,岂非显得他黯淡无光?因此,与尚疆称兄道弟时,亦要小心堤防。
洛南东想西想,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日卯时三刻,洛南惊跳而起。他见尚疆仍在梦中,便急急换上官服,去了蓝缕街。
齐王微生优、管太守管林、杜世嘏和管如都已在忙碌了。
洛南上前请罪,齐王微生优双手扶起:“洛郡丞昨日辛苦了,时疫病人转危为安,洛郡丞居功至伟,昨日劳累,今日暂歇一日无妨。”
管如看不过去,对杜世嘏撇撇嘴:“上次火烧尚公祠的是他,封闭蓝缕街的是他,如今送汤送药的也是他,还在齐王那里摇尾乞怜,做足爱民体恤的样子,洛南什么人啊?”
杜世嘏接话:“不过也是奇怪,他一碗汤药,竟能让病人转危为安,倒是功德一件。你说他从哪里找来治疫良方?”
这时,有人来找杜世嘏,声称安乐亭侯命他早回洛都,并送上亭侯亲笔书信一封。杜世嘏展信而看,来人又在旁边小声劝说。
杜世嘏在远处看信,心中想着要与管如分离,兀自割舍不下。
管如独自照顾东西两边的药罐。此批药已快煎好,管如吩咐手下人将装满药还未煎的药罐都搬过来。她无意偏头看见齐王微生优轻拍洛南肩膀,与洛南交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管如越看越气,返身而回时不留神碰翻了面前的大药罐,瞬时滚烫的药汁全朝她身上泼去!
管如大惊失色,杏眼圆睁,来不及应变。
尚疆此时赶至,见到突发状况,右手将管如顺势带过,左手下意识去挡了挡药罐,结果大半罐药汁全泼在尚疆左手手腕。
本来这么一大罐药汁倒在手腕已然吃不消,何况尚疆左手手腕又缠满纱布,他不由吃痛,倒抽一口冷气。
此时杜世嘏抢步上前,管如方才反应过来,拿起剪刀开始去剪尚疆手腕缠着的纱布,但由于心慌,她的速度远没有平时快。
待管如急急拆至纱布最后一层,纱布粘着皮肉,哪里还取得下来?早春的天气,她由于紧张,手心全是汗。
尚疆双眉紧锁,额前大汗淋漓,立时晕了过去。
杜世嘏见状高喊:“来人,搬大水桶过来。快,请王叔和神医。”
大水桶匆匆搬来后,杜世嘏将尚疆手腕浸入手中。纱布被水慢慢浸透,冰凉的感觉让尚疆悠悠醒转。
管如轻轻取下纱布。只见尚疆手腕大片通红,夹杂水泡,已血肉模糊。王叔和匆匆赶来,立刻配了药命人去煎煮,复又取来防烫药膏给尚疆涂抹。
尚疆脸色煞白,嗓子立时哑了,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洛南跑来关怀:“尚兄,没事吧?”
此时尚疆只剩笑的力气,轻轻摇了摇头。
管太守埋怨管如:“早跟你们说煎药这种小事让杂役干就行,你偏说每一剂药都要检查过且千万别弄错。这么多药罐,我真担心出事,你看泼在尚疆手上了吧?”
管如看着尚疆伤痕累累的手腕,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这个‘尚白发’她不喜欢,上次她与洛南大打出手,而他竟袖手旁观,此事让她对他嗤之以鼻,好感全无。但这次到底他的手烫成这样,终归是她的原因,更何况他的手腕本来就有伤!她自觉欠尚疆一个人情。
“对不起。”管如小声如蚊鸣,“害你受伤了,都是我的错。”
只一会儿功夫,尚疆腕上小水泡越长越大。杜世嘏取出金针小心将水泡刺穿,方才上药。
尚疆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管如瞧见,取出袖帕轻轻擦拭他额上的汗珠。
“对不起。”她的声音更小了。
尚疆手腕上伤囗刺痛,加之嗓子哑了,便没有理会管如,心里却想:对不起,对不起管用吗?
杜世嘏见管如声如蚊呐,眼含泪光,而尚疆却没有反应,回头劝管如:“你也不是故意的,幸好处理及时,不必担心,他会好的。”
尚疆听到此话,知道杜世嘏有异性没人性,翻了个白眼。管如没看到他的动作,杜世嘏却瞧见了,手下劲道加重了一分。
尚疆吃痛,喉咙又哑,想叫又叫不出来。想想杜世嘏黑心如厮,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端着笑脸巴巴朝管如送过去。
尚疆喝完药,管如不放心,执意要把他接去青囊阁养伤。
尚疆摇头拒绝。
“那就去府衙吧。”管太守提议。
目前,太医令王叔和、小侯爷杜世嘏都在府衙暂住,也不差尚疆一个。管林觉得府衙物资充足,也好照应。
尚疆本想拒绝,但转念想想,刚才出门之前,他仔细检查过洛南家中方寸之地,确定无秘密,再回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先去府衙也是个办法,走一步算一步?手腕处十分疼痛,思路也不太清晰,且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众人都觉得尚疆去府衙养伤稳妥,管如便命辎车将尚疆送去府衙,安排在第三进的西厢房住下。
其实尚疆身上还有两颗治伤药与一颗治时疫药,但他觉得手腕之伤无大碍,又有名医在侧,不吃药无妨。此药如此珍贵,将来说不定有大用处,又怎能轻易浪费?再说了,今天他的手腕烫伤成这样,明早一下子突然好了,不是惹得众人怀疑吗?算了,总会好的,还是自己多受着点儿吧。
可是,唉,疼!尚疆咬牙忍住。今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