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缕街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民众甚多。尚疆不知申绿赜家在何处,着急高喊:“申绿赜,申绿赜,你在哪里?”
说来也巧,苏波正往申阿花家里去,听到喊声,不知是何情况,便循着声音走去。只见马上公子交领白衣,英姿不凡。只是身体有些疲态,微微咳嗽。
“你找申绿赜?”苏波问道。
尚疆点头:“你可知她住在何处?”
“申绿赜染病危在旦夕,此病极易传染。兄台确定要去?”苏波善意提醒。
“无妨,我有治病良方,快带我去。”尚疆催促。
两人直奔申绿赜家。申家寝屋里药味很浓,且屋中只有床榻桌椅,可谓家徒四壁。申绿赜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表情痛苦。
尚疆兀自上前诊脉,申阿花拉过苏波,询问此人身份。
苏波反问:“您不认识他?他说是申绿赜挚友。”
申阿花困惑:“我从来没有见过。”
苏波正想问其来历,尚疆自己先开了口:“你是苏波大夫吧?我与杜世嘏是好友,在尚公祠我们共克时疫,今天我赶来这里看看情况。”
“您是尚疆?我听少东家提起过,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听少东家说,白虎犀麻生元固本汤就是您开的方子。”
见尚疆号完脉,苏波询问可有解救办法,尚疆没有回答。
尚疆默默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床旁挂着的三棱球晃悠得他心烦意乱。
哎,怎么办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他怀中揣着的两颗治疫灵药,或许可以让她起死回生。但是穹苍帝的嘱咐回响耳畔,他又怎能知法犯法?
尚疆心情沉重,独自迈出门去。苏波不知其故,尾随过来。
尚疆转身:“我现在去找药,你务必提住她一口气,等我回来救她。”走之前,他还顺走了桌上的药碗与院中的菜刀。
苏波追出门:“您快去快回,她撑不了多久了。”
尚疆点头,持刀与碗出门。
刀有豁口,微微泛着冷光。尚疆坐在路旁一棵槐树下,见四下无人,便取出一颗灵药仰头咽下,然后他运起全身真气让药力贯穿至全身。而后他举起菜刀,对着自己左手手腕割了下去。伤口很疼,尚疆咬刀忍住。
血一滴滴往下掉落,此时尚疆面色惨白。眼看药碗已装了浅浅一碗鲜血,尚疆撕下交领白衣下摆一块衣料,简单包扎了下伤口。站起身的时候,由于动作太猛,他竟觉天旋地转,他一把扶住身旁槐树。
果真下界了,不仅仙力尽失,连体质也与常人无异了。
尚疆顾不得多想,拿起碗匆匆走入申阿花家。
“药来了?这么快?”苏波抬头。
尚疆点头,苏波接过药碗,碗中液体腥红,苏波迟疑了一下。这确定是药?而不是血?
尚疆瞧出他的犹豫:“你不试试,怎知不行?”
苏波听了这话,便拿起汤匙喂药。不过申绿赜已不能吞咽,药从申绿赜唇畔滑过。才喂了两匙药,她嘴边已尽是鲜红。苏波喂不下药,只剩叹息。
申阿花跌坐地上,喃喃道:“绿儿不怕,外婆陪着你。”
苏波动容,取出怀中金针:“外婆不要担心,我再施以金针,看是否有效果。”
申阿花这两天见苏波日日用针,但效果不显着,但此时无计可施,便想再试试。尚疆截住话头:“我能治好她,你们先出去。”
苏波看见尚疆眼中的坚毅,拉着申阿花出门。
死马当活马医吧,此时还能如何?毕竟尚疆说能治好她,可苏波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房中只剩下尚疆和申绿赜。他望了她一眼,现在她双目紧闭、人事不知,有时轻轻呻吟。尚疆用汤匙舀药,一点点往她嘴里送。他动作轻柔,但还是没能喂进去一星半点。
尚疆索性把汤匙里的血水喂进自己嘴里,然后凑进她的唇,轻轻地、慢慢地将‘药’送入她口中。
她不吞药,他便用左手撑着床沿,耐心地等在她唇边。她气若游丝,对外界发生的事毫无察觉。他蓄着药在口中,可偏偏这时想要咳嗽,又不想浪费了药,生生瞥得满脸通红。
终于,他送了半口药进去。
他心中才松了口气。如此送了两匙药,尚疆额上汗都沁出来。
他不敢休息,又喂第三匙,心想着血不能白流,药不会白喝。
过了一会儿,申绿赜有了反应,带出一声轻咳。
尚疆正在口对口喂药,心里一惊,嘴里的药便不由自主地被自己吞了下去。
他有些懊恼:多珍贵的药,却被自己白白浪费了。
尚疆回头看向申绿赜,此时她樱唇微启,眼眸微动,脸色也似乎好看了些。
尚疆又吞了一口药,覆上了她的唇。她的唇小巧,娇软,芳芬,诱人。因为她已有丁点意识,尚疆加倍小心。尚疆如此喂药,他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心怦怦狂跳。
她的尤如蜜桃香气般的身体躺在床上,她的头发如爆布般散开,她的呼吸虽然微弱,却让尚疆心中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酥麻,晕眩,仓皇四顾中又带着点由心而出的甜蜜,带着点想要继续一亲芳泽的渴望。
尚疆心中惊慌暗生,疑心是刚刚仓促取血的后遗症,不然为何如今血气上涌,手心里也全是汗?
尚疆暗愁:不会古罡之气的秘密尚未揭开,自己便草草命丧黄泉?
申绿赜眼睫毛微动,接着眼眸轻睁。但她其实尚处于无意识状态,不知现在自己在干什么,自己眼前站着什么人。
可尚疆喂药时看见她微睁的眼眸,立刻停止了喂药的动作,站直身子,理了一下混乱的思路。
她,这是身体好转的迹象?尚疆意识到这一点,为自己的血没有白留而暗暗高兴。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满心的失落与不舍。他看了眼她如花似玉的唇瓣,心里翻涌着千种情愫。
这药?是不需要喂了?她幽幽然有醒转迹象,眼睫毛频频抖动,眼中有晶莹泪珠淌下。
尚疆端着药碗出了小屋,到了院中。
“药灌进去了,大概过阵便能醒。”尚疆解释。
申阿花激动万分,顾不上道谢,冲进屋内。苏波眼睛晶亮,直直望向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就是事实。
尚疆没再说话,只小心地端着药碗出了小院。
现在蓝缕街的重症病人急需此药救命,但他现在身体虚弱,脚步踉踉跄跄,连药碗都拿不稳,如何一家家去送药?再说,毕竟天家药方,穹苍帝耳提面命不可用于凡人,他虽然用于自身且自残放血成药,如果他还一家家去送药,穹苍帝知道了会怎么想?如果穹苍帝大怒,自己的安危生死事小,可蓝缕街重症病人得不到救治必死无疑,他们无端殒命,到时多少家庭妻离子散,痛不欲生?虽然生死有命,但既然让他瞧见,他又怎能坐视不理?尚疆脚步踌躇起来。
洛南此时匆匆策马而来,身后几丈远还跟着齐王拨来帮忙的亲兵。洛南迎面遇上尚疆,尚疆急忙喊道:“洛郡丞,这是治时疫重症病人仙药,送给您了。”
洛南惊问:“送我,为何?”
尚疆压低声音说道:“我送去无人相信,您就不同啦。洛郡丞若信得过我,可以一试。”
尚疆还想叮嘱几句,但见齐王亲兵快策马到跟前,便匆忙离去。
齐王亲兵队队长看到洛南端着个碗,问道:“洛郡丞,手里拿着什么?”
洛南往尚疆的方向望去,却不曾想他已无踪影了。
洛南稍一迟疑后答道:“此乃治时疫奇药,特意给重症病人用的。”
“哪里来的药?”亲兵队长不解。
“说来话长,可否容我给重症病人服用后再与您细说因由?”
这就是洛南的聪明之处,一来重症病人危在旦夕,此时争分夺秒,实在不能耽搁。二来不把话说满,事情便还有转圜的余地。万一此药无用或副作用很大,他也能推脱责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