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疆特意叮嘱王伯将伍柔住处远离众人,靠近自己居处,多少是因为她过于美艳。一条申绿赜的绣帕都能引发比武风波,更何况活生生、娇滴滴的人间绝色?酉时尚疆亲自去找伍柔,左手拿着遮口布,右手拿着几剂药,用手肘碰门。七仙隐身,伍柔开门。见到尚疆,她微微有些意外,又嫣然一笑,将尚疆让进屋内。
尚疆把东西放在桌上:“这些是给你的。”
伍柔点头道谢。
“伍姑娘非常时期来到尚公祠,常人不能为。现在尚公祠人人想要出去,可伍姑娘偏偏往里冲,目的为何?”尚疆问。
“目的?”伍柔来了兴致,“你猜为何?”
尚疆没有答话,叮嘱道:“不管所为何事,时疫猛如虎,尚公祠因为时疫而死已有三人,且尚有二十多人染病。此病极易传染,我已下令在尚公祠修建焚尸房处理尸体,尚公祠时疫患者住在东南角。姑娘记住,遮口布外出即佩戴,无事请待在房内不要随意四处走动。尤其时疫患者居住的东南处,无必要不去。”
伍柔问:“尚疆,对吧?”
尚疆点头:“姑娘有何疑问,请说。”
“没有疑问,只是确认下名字,是哪个‘疆’?”伍柔又问。
“如果姑娘是别人处心积虑送来此处,想让你染病死于这尚公祠,姑娘该好好爱惜自己以便完好无损去见那个将姑娘送来之人。如果姑娘是自己进来,姑娘更当注意分寸举止,以免招来不该有的麻烦。姑娘一入尚公祠,当以尚公祠安危为己命,毕竟尚公祠不乱,姑娘方得保全。尚某言尽于此。”尚疆说完,起身告辞。
伍柔亭亭送于门前。他从头到尾无视她的问题,何姑有点意外。美女总是能引来旁人诸多关注与怜爱,为何他例外?
八仙都想去尚公祠新修焚尸房参观,于是伍柔掩门出去,想想要是尚疆知道房内无人而脸色铁青的样子,真是好笑。
尚公祠东北角新起三间石头房,皆用大块石料粗粗垒砌而成。石料是现成的,尚公祠方圆七里,找几块大石头容易得很。三间石头房中最里间是焚尸房,上面置放着半人高两张石床,石床皆砌尺许石沿、不远处的地上放着石制顶盖。而另一间石头房用石器蕴着几罐火油,石器外用铁器包裹且上了锁。石头房外新挖土沟,引小院中活水在此迂回而过,房中还备着喷水器具、抽水器材和盛水器皿。
短短几天时间,三间石头房便粗粗建成。石房虽算不上巍峨,却坚固耐用。引活水迂回穿过小院,突发火灾便可就地取水,力图将损失降至最低,安排可谓妥当。石头房外已安排专人值守,每日分三班轮值换岗,外面贴着换岗时间与交接事项,一切井然有序。
八仙心中暗暗惊叹。如此迅速能把民心稳住实属不易,这么短的时间他竟能将石头房建成并将细节安排妥当,此种能力世间少有!
回到房中,何姑感叹道:“伍离,你真正好眼光。”
容成纯阳真君左吴说:“且不说品性如何,他能力确实出众,能担大任。”
灵动知行真君毛披开口:“这样的人,能力非凡,心性就尤其重要,善可造福大众,恶则祸国殃民,我等更应慎重。”众仙暗暗点头,一致认为对尚疆、杜世嘏两人,还需多加观察。
尚疆回至书房,房中已掌灯。杜世嘏已抽空将画作完成,尚疆细看,杜世嘏画风飘洒脱俗,倒有几分天界灵感圣君鲁叔的画意。尚疆放下画,深深地看了杜世嘏一眼。
“看我干嘛?你抢了人家绣帕,害我忙活许久,连句谢谢都没有的吗?”
“没人让你画,你自己揽上身罢了。”尚疆想想好笑。
杜世嘏这时想起管如念念不忘的尚公祠中的骨埙:“听说尚公祠藏着骨埙,你可曾见过?”
尚疆点点头,从书堆中间找出来,递到他手中:“此埙有何特别?”
杜世嘏双手接过,表情变得庄重:“父亲曾对我说过此埙由来。尚公曾教导营丘才子王博吹埙,后来尚公不知所踪,王博日日在营丘城头吹埙而望。埙声呜咽动人,民皆垂泪叹息。如今骨埙虽在,王博已殒,满腔赤城尽藏在这埙中。管如心中喜欢这骨埙日久,我未将骨埙往事相告,是怕无端惹她伤怀。”
尚疆重新接过骨埙,细细拂拭,轻轻叹了口气。营丘才子王博,当年曾为他出谋划策,是他走得太仓促,不曾与他道别。不知王博之墓现在何处?如尚公祠时疫之波平息,他踏出尚公祠后,定去祭奠他。
杜世嘏叮嘱:“如此珍贵的东西得找个盒子装好,再做个暗门藏起来。”
尚疆笑了,这杜世嘏真比他还上心。骨埙贵重之处是其中饱含的情意,而杜世嘏推荐的藏武林秘籍般的方式,有点好笑。
“你说管如喜欢这骨埙?”
“对,她不知此埙个中往事,只看一眼便喜欢上了。果真慧眼识珠。”杜世嘏不忘夸奖管如。
尚疆拿起埙,吹了起来,埙声幽远空寂,绵长深情,令人沉醉。
吹埙的时候,尚疆想起王博当年还是个总角小儿时,自己将他收在身旁。王博相伴左右,十分贴心。有一次出征,王博送至门囗,说:“主公何时回来,博当日日倚门而望。”当时自己蹲下身,对他说:“不必日日倚门而望,你当习文练武,日后随我出征。”而后,王博入了他的幕府当了随军文书。可谁能想到,终究还是让他日日吹埙而望,自己却再没回来。现在他回来了,可是,王博呢?
尚疆动情,杜世嘏却是听得痴了。尚疆一曲吹罢,杜世嘏表情仍是呆呆的。
杜世嘏咽了下口水,真心赞叹:“比我老师萧夫子吹得好。我向来以为老师吹埙人人称赞,深以为荣。今日才发觉埙之绝妙之处是令人落泪,而不是让人称赞。”
“昔日权相竟是你老师,你究竟是何人?你姓杜,可是安乐亭侯杜玉之子?”尚疆问。
杜世嘏不答反问:“你叫尚疆,尚公祠主人原名也叫尚姜,你知道吗?”
尚疆分辩:“我是疆土的疆,与尚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杜世嘏点头:“对啊,一千多年前叱咤风云的尚公,又怎么可能是你?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听你吹埙时,恍惚你就是尚公。”
尚疆微微一笑。
“不过听完后,我想自己之所以这么专注主要是因为埙,而不是吹埙的人。”杜世嘏又说。
“我吹得不好吗?小侯爷?”
“知道我是小侯爷,就对我客气些,现在小侯爷累了,给我捏捏腿吧。”
尚疆却用左手捏捏自己右手,又用右手捏捏自己的左手,然后十分快速地走到杜世嘏身边。杜世嘏听到刚刚他的骨节‘咔嚓’响动的声音。
尚疆眼神凌厉:“你确定让我捏捏腿?”
杜世嘏被尚疆气势镇住,忙把腿伸回去,随后又喃喃道:“还是算了吧,我的腿还想多用几年。”
尚疆把腿伸直架在凳子上,眼中得意。
杜世嘏凑过来:“那块绣帕,再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