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婶的骂声还在持续，越来越难听，甚至还拍门叫他们不要装死。
张父叹了口气出去开门，张母跟在后面，张铁柱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也放下碗走了出去。
他一出来，一坨鸡屎就迎面砸了过来，在他鼻子上碎开，渣渣糊了一脸。
季三婶拍了拍手，冷笑:“赔钱！我家晏小子在医馆的诊费你们家必须都给我们出了，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她身后一堆看热闹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张父张母向来就是闷嘴葫芦，原来在老张家两口子被兄弟妯娌欺负时辩不过，此刻在季三婶面前，因为理亏心虚，更加说不出话来。
只张铁柱一个劲摇头，说自己没有推人。
“我怎么会推季晏礼呢？当时野猪来了，我们都是各自逃命的，他跑得慢被野猪踩了，总不能怨在我身上。”
“不是你是谁？我家晏小子怎么不说是王木生推他？这个时候还要狡辩，你们一家都缺了大德！”
季三婶也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把钱拿出来，尤其是拿钱出来，更会显得他们心虚，但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自家人差点被害得没命了，罪魁祸首还在这跟她装无辜！
想到这，她把端来的鸡屎一股脑地泼过去，浇了张家几人一身！
张母闻着身上的鸡屎味儿，耳边传来乡亲们的笑声，一张脸烧的通红。
“季水香！你别太过分！我儿都说了不是他，你怎么胡搅蛮缠？”
季三婶哼笑:“你儿就是个缺德鬼，他说的话哪能信？”
门口都是看热闹的，要说有人上前拦一把，还真没有，对于这事，乡亲们也有自己的判断，季晏礼受伤后就一直说是张铁柱推了他，张铁柱当时确实心虚，被上山的几人看了个正着，再加上王木生说的，一开始是季晏礼跑在他后面，张铁柱最慢，跑下山王木生回头，才发现身后的人变成了张铁柱。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想明白的人看张家人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张大丫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家门口的闹剧没完没了，她听着也闹心，不过是些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夫，她向来没放在眼里，此刻出来，态度依旧是淡漠倨傲。
“这事跟我哥没关系，季晏礼命中该有这一遭，他的命数如此，怪不了旁人。”
她一开口，季三婶就炸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命数？
要讲命数……
季三婶道:“那你是个什么命数？嫁老鳏夫的命数？”
村里人谁不知道，张家没分家前，张老太可是打算把张大丫卖了，给她乖孙娶媳妇的，张大丫不愿意，撺掇她父母跟着闹腾，再加上张铁柱发烧的事，分了家，这事才算作罢。
“要是这样，你就不该闹腾，而是应该乖乖把自己洗干净，主动去那老鳏夫的床榻上，卖了自个儿给你堂兄换娶妻的钱才对！”
张大丫的脸色一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卖给老鳏夫……确实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命运。
可她来了，怎么能允许自己落得那个下场？
当时她爹娘丝毫不敢违逆那刻薄的老太太，哪怕舍不得女儿，也不敢反抗，还是她略施小计，让爹娘跟老太太离了心，分家出来单过，但原身命数没变，此事尚未彻底解决。
张大丫看着叫嚷的季三婶，心里冷笑，既然她口口声声老鳏夫老鳏夫，那她就把这命数，送给她的女儿，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季三婶被张大丫看的寒毛直竖，没忍住搓了搓胳膊，心里觉得毛毛的。
这张家丫头，看着眼神怪邪乎的。
“你少神神叨叨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看相？做了亏心事就装神弄鬼，我呸！”
今日闹腾的也差不多了，季三婶拿起装过鸡屎的物件准备回，回的时候还放狠话，说张家一家都是缺德玩意，以后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等等。”
张大丫开口，“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她视线在还没散去的人群里搜寻，片刻，伸手指着一个穿着灰袄子脸上长了块青斑的妇人。
“成婶子，你快回去看看你家小妮，你的子女宫蒙上一层阴影，小妮此刻，怕是已经不好。”
成婶子正看热闹看的起劲，万万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闻言神色一变，张嘴就要骂人，但看着张大丫神情严肃的样子，心里慌乱不已，顾不上多说，朝着家狂奔而去。
原本已经要散去的众人立马跟了上去。
季三婶愣了一下，也迈步跟上。
乱哄哄的门口片刻就只剩下张家人。
张铁柱张了张嘴，没忍住问了句:“妹妹，那成婶子家的小妮，会怎么样？”
“会死。”
张大丫淡淡说道。
她一出来就发现了，如果当时说出来，那个小妮或许还有救。但，她为什么要说？别人的生死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成婶子撒丫子狂奔，还没到家门口，她已经高呼了数声:“妮子，妮子，我的妮子！”
推开院门，家里静悄悄的，“妮子，妮子？妮子快出来！”
厨房里走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见她大呼小叫的，身后还呼啦啦跟着一群人，皱眉:“妮子在屋里，鬼叫什么？”
“这是干什么？怎么都来我家了？”
成婶子又往屋子里冲，刚进去，见妮子安静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边里还放着一碗没喝完的米糊，惊出一身冷汗。
“妮子……妮子？”
她小心翼翼上前，整个人都忍不住抖起来。
前些年就有小孩子自己吃饭结果被噎住，大人发现的时候孩子手都冰了，她害怕，害怕自己的妮子也是这样。
她不该去看八卦的，她应该带着闺女一起……
悔意几乎把她整个人淹没，身后跟着的人也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盯着。
成婶子把妮子翻过来，见妮子闭着眼始终一动不动，嘴边还有流出来的一点米糊，“妮子……娘的妮子啊……”
她张嘴就要嚎出声，小妮子睁开眼睛，比了个嘘的手势:
“妈妈，季姐姐说乖孩子吃完饭饭会自己睡觉，妮子正在睡觉呢。”
成婶子:“……”
她猛的咳嗽起来。
身后，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推开挡在门口的众人:“你癔症啦！鬼嚎什么？季家丫头一直陪着妮子吃完饭，她刚走，妮子自己睡一会儿，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