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将自己外出调查之事相告,淮王终于放宽了心……幸好他的儿子不像他。
转而又将陆琪英的猜测告诉宋筠。
宋筠微微一笑:“我知道,这个人自称宫智。”
他盯着光线不明的耳房,“他在挑衅我。”
***
程闳礼被拖出暗狱,丢到世子府门口。
淮王闻讯赶到,一脚将程闳礼踹翻在地,“拿我的剑来!”
“父王……”宋筠站在世子府阶梯之上,下眼皮一片青黑,眼神里不带一丝善意,“杀不得。”
程闳礼虽然被关在暗狱之中,却没受多少苦……因为还没到用得着他的时候。
方知雨留下他,留的可不是他的命,而是以他所知的程家在京中的所有关系网。
宋筠见到程闳礼的一瞬,就明白了娘子用意,心底那份隐痛越发浓烈,即使再想取了这人狗命,也不得不多留一会儿。
“父王……”宋筠道:“我得用他去换世子妃。”
程闳礼对现今的状况一知半解,在地上扭了扭,忍不住问:“世子,您为何揪着我不放?跟世子妃过不去的是我妹妹……又不是我!”
他还不知道程思珺和尹氏已经没了。
宋筠也不解释,免得他得知真相后突然发难,只是道:“恩怨自有结。你害死的人可不少。”
他顿了顿,冷眸一瞪:“但你现在可以活,因为宫智带走了世子妃。”
“宫智?”程闳礼诧异了一瞬,复而露出得意且放松的笑:“好啊好啊!有他在……哼哼哼。”
程闳礼想到了报仇雪恨,还想到了京城里的飞黄腾达……
下一瞬,后脑勺被重重一击,晃眼没了知觉。
陆琪英瞪大双眸:“青姑娘,你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青鸳却昂着下巴,气势汹汹地道:“对方又没说不能打?只是换人而已!没死不就行了?”
打傻了打残了更好!
陆琪英局促地扯了扯面颊,默然后退,避免被波及。
淮王大感解气,转头对宋筠道:“要不然……把他弄醒,打个半死?”
宋筠连忙摇头:“不可。”
小家伙还不知怎样呢,可不能因此激怒了宫智。
更重要的是,这场戏就是做给暗处之人看的。
***
阴冷昏暗的石室里,方知雨给出三个猜测之后,封延兆眯着眸子静默了。
片刻,一袭人影飞速而近,在石室门口拱手一揖,“封老,程少爷已经被带出暗狱,世子也已发现了车轮痕迹,正在集结护卫,天黑即可出城。”
“嗯。”封延兆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回头看向方知雨时喜意更明显,“瞧!世子已经中计。”
“而你……”他带了一抹惜才的神色,“也没猜对所有。”
“至少我猜对了,现在不是第二日凌晨,而是我睡过去的下午,临近天黑。”
那个人上报之时,强调了天黑之后宋筠便可带兵出城,这就证明方知雨猜对了。
更多的,她也猜出来了。
封延兆想在黎明之前结束所有,那留给宋筠的时刻定是子时,而埋伏宋筠的时刻,必在子时之前!
但她没有拆穿,只是笑笑,把对方的话还了一句回去:“我……愿闻其详。”
封延兆却没解释到底哪些猜错了,只盯着方知雨瞧,双眼的深处似藏着防备。
方知雨忍不住捂嘴偷笑:“从一开始,你就在我面前展现运筹帷幄之能,显得你算准了一切,怎么到了这一刻突然开始怕我?”
封延兆盯住她:“世子妃不如猜一猜,我到底会不会杀你。”
“在我拆穿你是荆王谋士,而你又承认的那一刻起,你就决定杀了我。”方知雨道:“因为你会带着程闳礼避到荆湘,不会希望淮南再找到他。”
“但是当我猜中了那些事,你又犹豫了。因为你惧怕世子也会猜中。”
封延兆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我活了六十来岁,头一回想收个义女。”
“嘿嘿……”方知雨终于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可惜,我不稀罕。”
封延兆再次大笑:“不如你我打个赌。如果世子与你一样猜中了我的计划,我放你离去,只带走程闳礼。”
“可若是……世子中计身死,我便送你与他黄泉相见。你也不要怪我过于心狠手辣。”
“可以。”方知雨答得很干脆。
因为她清楚知道,封延兆想从宋筠手里将程闳礼救走并不容易。
对方知道这份艰难,宋筠也会利用这份艰难,她能做的只有相信,相信她的夫君乃天下独一无二的“玉面杀神”!
***
天黑之刻,北城门闭后,又悄然开启一条缝,百人牵马,从缝隙里缓缓而出,而后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最前头,还用黑氅裹了一人,横担在马背上,一路哼哼唧唧骂骂咧咧。
燥热的夏日前夜,马儿狂奔两里,口吐热气呼哧不停。
临到一处溪水前,一声呼哨,马停人歇,暂时休整。
钱刀从前到后一一叮嘱,最后拿了水袋赶往最前头,还没说上话,就得令再次上马,赶去清竹潭。
他们要比约定时刻早到,若没有伏兵就转做伏兵,若有伏兵则先杀为敬。
快马飞驰,刚奔入竹林,就听得呼呼风声伴着清脆的竹裂声响彻耳畔,一道道火箭凭空而落。
钱刀惊吼:“有埋伏!”
马儿受惊四散,百余兵士即刻下马回援。
暗器如风,火箭燎中了干燥的脆竹,顷刻火光冲天。
杀手趁乱侵袭,攻入防卫圈。
其中一杀手惊问:“怎的这般容易?”
另一杀手答:“不过王府护卫而已。”
“可淮王世子自己有兵不用,只带不善战的王府护卫……是何意?”
对话戛然而止,因为冲在最前头的两人已经掀开了世子的披风,只瞧见一张陌生且平庸的面孔。
根本不是淮王世子!
另一队人马袭向黑氅之下的人,尚未靠近,那黑氅猛然翻飞,扫出一只大板斧,将近前两人拦腰斩杀。
瞬而,那人弯腰猛吐:“天杀的,作假而已,压我胃作甚?”
假做淮王世子的人,披风后翻出两把吴钩,迅速勾倒面前几人,令其顷刻被捉。
而后咧嘴一笑:“这可不是师兄的主意,要不你回去跟师祖诉个苦,让他再揍钱统领两拳。”
话音落,拳风急至,钱刀威吓:“你敢?”
“不敢不敢。钱爷爷武功高强,那是让着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