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纸信圈儿,我们得继续寻找你的名字。”
灯倌牵着纸信圈儿,跟着萤火虫的指引,但很快就被一只魔精拦下。
“嘿,你们最好不要再继续往前走了。那个疯女人又出现了。”
魔精说话时,表情上是掩盖不住的烦躁、厌恶与无奈。
“你说那位‘花园女士’吗?我听说过关于她的事。”
灯倌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点被它的突然出现吓到。
“明明花园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但一到花期,她就会霸占整个花园。”
魔精没有注意到灯倌的反应,自顾自地抱怨着,就像一个被家长无故指责时,充满怨气的小孩子。
“花已经开了。我远远地看了,很漂亮……真是遗憾。”
“那根本不是能沟通的对象,你们如果不想被她发狂袭击,还是趁早离开吧。”
短暂的沉郁之后,是更加激烈的指控,留下自己的建议之后,它就如同出现时一般,又突然消失了。只留下纸信圈儿的道谢,默默落下,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归宿。
……
“哦,瞧瞧,多么美丽的一朵花啊。”
“我的宝贝……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纸信圈儿和灯倌躲在花丛后面,看着远处孑然独立于花园正中的女子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尖轻嗅。
除了衣服上暗红色的污渍有些令人在意之外,那看起来就是一位普通的爱花女子。
“我还以为是多么恐怖的怪物呢,她看起来很温柔呀。”
“不好说,我听说过很多关于这位女士的传闻,人们说她——”
灯倌咽下话头。因为她们看到那位花园女士忽然将手中的花儿狠狠地摔向地面。
“……当然,是这样!这样!这样!这样!”
“然后是这样!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花园女士疯狂地重复着踩踏的动作,盛开的鲜花们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狼藉。
“……好吧,看来我的结论下得太早了。”
纸信圈儿收回了之前的评价,女孩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后退——但似乎为时已晚。
“谁在那里!”
只一眨眼的功夫,花园女士便来到了女孩们的面前。她们倒吸一口凉气,僵在了原地。
“又一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缺乏教养的小孩!居然敢擅自闯入我的花园!”
“……嗯?”
话语中的某个说辞引起了纸信圈儿的注意。
“等等,你是说……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我?是的……是的!我培育了它们,一朵又一朵,美丽的花儿……”
对话忽然陷入柔和温暖的氛围中,像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被勾起。
“然后折下它们!碾碎它们!吃掉它们!将它们丢进污泥里面去!哈哈哈哈哈哈!”
忽来的癫狂让纸信圈儿忍不住向后瑟缩了一下,但她仍然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有些奇怪,你为什么培育了它们,又要弄坏它们呢?你不喜欢花吗?”
“喜欢?花?我?不……”
突然的疑问让她的气势一滞,然后迎来了更激烈的爆发。
“不!它们让人恶心!我不想再看到它们,它们让人恶心!”
“那……那你为什么又要种它们呢?”
真诚的为这个问题感到不解,纸信圈儿的眼睛都睁得比平时大了一些,用一只手扶住下巴思考着。
“因为……”
花园女士的气势又突然弱了下去,一时竟有些圣洁的光芒。
“我不能没有它们。”
“它们的芬芳……它们那动人的色彩……我必须得有它们……”
花园女士弯腰掐下一株尚未开花的枝条,抚摸着它的轮廓。
“啊啊,就是它,当它盛开的时候,就会变成日日夜夜折磨我的噩梦……”
她的动作轻柔,颤抖的手上却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抑制着某种暴戾的冲动。
“没有花儿,你就活不下去?但你又讨厌它们,这让你很痛苦……”
“……可是这些花儿开得是这样的漂亮。”
“如果你不爱花,我不认为它们能开得这么好。”
“漂亮?……你觉得它们很漂亮吗?”
“是的,它们很漂亮。”
“是这样吗?它们在你看来很漂亮?”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花园女士神色恍惚地站起身来,口中念念有词,一步步走向花园深处。
“你去哪里?”
她没有回答。手中的枝条从她的指尖滑落,被其他花儿们簇拥着接住。
在纸信圈儿的目送下,花园女士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花丛中。
“快看,是那些萤火虫!”
灯倌的声音唤回纸信圈儿的注意力。
她才看见从那根花园女士落下的枝条中,飞出了和此前相似的轻盈光点。
“我的名字……第三个字母。”
“我还以为这次我们可能不会很顺利,但看来是我多虑了。”
灯倌也适时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所以对那位女士来说,这些花的确是她珍视的东西。嗯……”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苦恼。”
捻着那被抛下的孩子,纸信圈儿撅着嘴严肃地向灯倌问道:
“你觉得,它还能开花吗?”
“什么?”
似乎纸信圈儿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灯倌的意料范围之外。
“这根枝条。”
纸信圈儿也开始抚摸着那还未绽开的花骨朵。
“也许一切结束之后,我把它插到有水的瓶子了,它依然能绽放出好看的花来。”
纸信圈儿将花园女士遗落在花丛中的那根枝条放进口袋。
……
“无论如何,这下我们就已经找到三个了。走吧,让我们去寻找你名字里的第四个字母。”
“萤火虫们指向这个方向,这边是……?”
“西边,下午茶俱乐部的方向。”
继续行走着,她们在一个气派的会馆面前停下。
推开门,便听见里面音调有些尖锐的吵闹声。
“亲爱的会员们!让我们一起看看我们有什么?有什么?”
为首的魔精高呼着,率先点燃了下午茶的热闹氛围。
“烟熏鲑鱼!”
“司康配蓝莓果酱!”
“巧克力榛果纸杯蛋糕!”
“太棒了!下午茶时间!下午茶时间!
我们还有什么?”
“魔鬼蛋!”
“碗豆汤!”
“开心果马卡龙!”
有什么东西好像突兀的混在一众高级料理之中。
“太棒了!下午茶时间——等等!”
挑剔的魔精大人很快便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里没有人喜欢碗豆汤!把它赶出去!赶出去!”
“咦?!噫噫噫——”
被抬走的魔精抖动着身上的毛,不断挣扎着被抬出了会馆。
纸信圈儿和灯倌眼睁睁地看着带来碗豆汤的那只魔精被其他魔精逮住,丢出门外。
“嘿!多浪费啊,我承认碗豆汤没有那么好喝,但也不该浪费食物呀?”
毕竟自己昨夜的晚餐就是碗豆汤来着,作为家里主食之一,纸信圈儿还是十分珍惜这些食物的。
“这些家伙们一直这样,别看他们个头小,他们可是整条十字街最富有的魔精们了。”
“只有最美味的下午茶点能够被端上我们的餐桌。请坐,请坐!”
像是在补充灯倌的话,魔精介绍起了这里的规则。
“你们是管理人的客人,那么当然可以和我们一同享用。一同享用!”
面对一桌的各色美食和魔精的热情的邀请,纸信圈儿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拒绝。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们其实是来找一件东西的,它……”
贪吃鬼们茫然又慌张地相互看了看,没等纸信圈儿说完便打断了她。
“那是什么?值钱吗?我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
哦,天呐,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既视感,是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万恶的地主和他家的傻儿子。
不过对淳朴的孩子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
“不,它本身并不值钱,但……妖精们可能会把它藏在一些你们珍视的东西里面。”
“你们有看到过吗?”
魔精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片刻。
“也就是说你想要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最珍贵的!”
不得不说,贪吃鬼们聚在一起咄咄逼人的样子确实还挺唬人的,纸信圈儿连忙慌张回应:
“不不,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看看,也许我要找的东西就被藏在它里面的那里……”
但是贪吃鬼们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我们可以给你!给你!”
“……什么?”
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的纸信圈儿直接瞪大了双眼,随即露出惊喜的笑脸。
“真的吗?你们真好——”
然而她的话又再一次的说早了。
“但要付钱!钱!”
“……”
这回又轮到纸信圈儿沉默了。
“钱。”
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个字眼。
一群圆头圆脑的魔精向自己要钱……纸信圈儿不禁感到一阵错乱。
“好、好吧……平白无故叫你们帮忙,似乎也不应该。”
“你们要多少?”
……
“承蒙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光临!”
再看向两人时,交易已经完成了。
回到十字街上,纸信圈儿和灯倌两人都有些错愕的沉默不语。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可以和它们讲讲价的。”
“现在说这个已经太迟了!你为什么刚才不帮我?”
纸信圈儿有些许生气的盯着灯倌,用眼神责备着她。
“对不起,我不太擅长杀价……”
灯倌语气立马弱了下来,有些委屈的模样一时也让纸信圈儿有些慌了神。
“不……不要道歉,是我不对。”
“你愿意帮我,而且还没有管我要钱,这已经很好了……谢谢你,灯倌。你是我真正的好朋友。”(你看,她还得谢谢咱呢)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管你要钱啦!”
女孩俏皮地回应着纸信圈儿的感谢,但她却叹了一口气,低头打量着手上方才高价收购来的魔精们“最珍贵的东西”。
“无论如何……”
“你说,这真是它们的珍宝吗?”
“呃……我不好说。”
两人惊异地看着那个东西。
“如果莎拉知道我把钱都拿来买了一块石头,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
“嗯?”
“谁是莎拉来着?”
就在这时,萤火虫从石头中飞出。
“哦……!”
“对了,对了……莎拉是我的姐姐,我想起来了。”
萤火虫微弱的光芒短暂地照亮四周,纸信圈儿艰难地想起了名字的含义。
但随即,她的记忆再次被一片混沌的黑暗吞没。
“纸信圈儿……你……”
灯倌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好友,她的失忆越来越严重了。
“……我知道。”
“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