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诊室的时候,明涣被痛醒过一次,睁开眼睛看到忙碌着的医生,嗅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他竟然觉得格外心安。
要是能彻底离开傅倬衍,那就更好了。
不过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明涣又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清醒,悲哀地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傅倬衍的地盘。
房间里很安静,傅倬衍半个身子趴在床边,屋子里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手背传来刺痛,偏头看过去,明涣才发现自己手背上青紫一片,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两只手上都是针眼。
他尝试着坐起来,可身体却使不上力气,抖着手臂勉强撑起了点上半身,又卸力重重地跌了回去。
“duang”地一声,将睡梦中的傅倬衍惊醒。
他猛地跳起来,迷茫着眼睛去找明涣。
见明涣躺在床上抽气,整个人都吓醒了。
“摔了?哪疼?是不是扯到胃了?”傅倬衍急忙将明涣扶正,伸出手就要去摸明涣的腹部。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的明涣咬着牙拍开了傅倬衍的手。
“啪”地一声,在空气中格外脆亮。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让傅倬衍彻底清醒,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我只是看看……”傅倬衍的语气有些僵硬。
明涣半阖着眼,虚弱地靠在枕头上,他想说话,可嗓子却疼得难受。
这一瞬间,明涣忽然意识到,当时傅倬衍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的吧。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见明涣不愿意搭理自己,傅倬衍有些尴尬,站了起来看着他。
这次明涣直接闭上眼睛,更别说回答。
傅倬衍自己还在发烧,但还是下楼做了点吃的端上来。
“医生说你胃不好……咳咳,我做的都是好消化的。”傅倬衍的声音也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咳嗽几声。
这次进来的时候明涣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海面。
他的目光很淡,轻轻地飘在海面上。可又紧紧地跟随着,像是被大海吸进去了一般。
像是因为太过专注而没听到傅倬衍的话,明涣连眼皮都没抬起一下。
傅倬衍早做好了被明涣冷淡的准备,绕过床尾走到明涣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喂你,吃一点点。”傅倬衍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凉后俯身递到明涣唇边。
这个时候明涣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掀开眼皮看向傅倬衍。
那目光里什么都没有,却不是空洞的,像是在探索着什么。
试图从傅倬衍的面部表情中找到些明涣想要看到的东西。
傅倬衍的心像是被这个目光审判了一般,下意识觉得紧张。
“哐当——”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傅倬衍的眼中忽然出现了明涣手臂的影子。
不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碗和勺子已经一同被明涣掀翻在地。
“滚出去。”明涣嘶哑着嗓子用气音说。
好意被像是垃圾一般打翻,傅倬衍眸底晦暗不清。
深深地吐出口气。
就在明涣以为傅倬衍要发火摔门走人或者对他进行强迫威胁的时候,傅倬衍却只是弯下腰去捡碎片。
“不喜欢吃的话,我做其他的。”
他没再看明涣的眼睛,垂眸看着地上的瓷片。
“滚。”明涣淡淡地说。
捡完瓷片,傅倬衍直起来腰,“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做好。”
说完,傅倬衍迅速转身,生怕明涣又说出什么让他伤心的话。
快步下楼,像是在躲避什么毒蛇猛兽一般,傅倬衍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
走到中岛台前,傅倬衍无力地垂下脑袋,用紧握的拳头撑着自己的躯体。
医生说不要让明涣有过大的情绪起伏,最好给明涣请个心理医生。
可傅倬衍不愿意相信,明涣怎么可能是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人呢?
做好新的菜饭端上去,傅倬衍站在房门口犹豫了几秒。
“我新做了……”傅倬衍扯出个笑来,刚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速向自己袭来。
傅倬衍本能地躲开。
“锵——”
“咕噜噜……”
小巧精致的贝壳砸在墙上,有些刚一弹到地上便碎成几片,可见扔的人力气之大。
要不是傅倬衍躲闪及时,恐怕被砸的就是他。
“明涣。”傅倬衍大步上前,将盘子放到桌子上,“适可而止。”
明涣收回了手,看了傅倬衍一眼,又将目光落在那堆碎了的小贝壳上,冷冷地说,“恶心。”
短短两个字,像是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划在傅倬衍的心脏上,却只让他疼,不让他死。
“那是用来给你做小风铃的。”傅倬衍脸色阴沉得可怕。
换做以前一定会服软道歉的明涣却只是抛出了一句,“不需要。”
“吃饭。”强迫着自己压下怒火的傅倬衍命令道。
这次明涣直接掀开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爱吃不吃。”饿了自然会吃。
说完便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了房间,房门被大力甩上。
骄傲了那么多年,又被明涣在手心捧了六年的傅倬衍哪里受得了明涣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脸。
如果继续待下去,傅倬衍不知道自己又会做出什么两败俱伤的事。
现在最好还是等着双方冷静下来。
明涣醒来之后滴水未进,傅倬衍也没心情吃饭,抓了把头发便往花园走去。
向来对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的傅倬衍拿着浇水的壶转了两圈,并没有如同褚严济所说那样因为和大自然接触而平心静气,倒是愈加焦躁。
深吸了口气,傅倬衍抬眸看向明涣的房间,最后还是决定主动求和。
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明涣依旧躺在被子里,背对着他,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试探性地走到床边喊了一声,被窝里的人没有给他半点反应。
傅倬衍只好坐到床沿,有些局促地抓着床单。
“明涣,不生气了好不好?”傅倬衍垂着眸,等待着明涣的反应。
明涣没给他反应。
“对不起,我不该关着你的。”傅倬衍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们就回奚亭好不好?”
“不过得再等两天,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这里养身体。”
“我不和宁尔睿结婚。”
“我要和你结婚。”傅倬衍一口气将自己这些天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法都吐露了出来。
可屋子里依旧安静得像是只有傅倬衍一个人……
安静得只能听到傅倬衍说话的声音和呼吸声。
“明、明涣……”傅倬衍尝试着放缓自己的呼吸,方才紧张时被他忽略的细节在此刻放大。
满是花香的房间里渗透出如同蛇蚁般丝丝缕缕钻入皮肤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