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茵这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算太小,尽数都落入身侧几人的耳中而去。
长宴唇角微扬着,朝燕阳挑了下眉。
而芙礼刚被燕寒扶着下了马车,便听到他不由来地笑了出声。
片刻后,身旁之人微低下头对她说道,“等踏青回去,府中可又就要多两位成员了。”
她有些不解地抬眸看他,“什么?”
只见长宴走到他们身旁,解释道,“方才阿阳与我们打赌,赌注便是他府里头那两只他自个喜爱得紧的小白狐。”
“眼下,他这算是输了。”
听到那两只蠢萌又可爱的小白狐即将收入世子府中,芙礼的唇角不自禁弯起,“那岂不是两只小白狐归我了?”
燕寒眼里蕴着温柔笑意,“是,归你了。”
“阿阳怕是要忍痛割爱了。”
她好奇地问着,“那你们与燕阳打的什么赌?他竟然舍得拿出两只小白狐来做赌注。”
长宴回她,“方才他好奇你们在马车之中聊的什么笑得那般开心。”
“我便回他,女子之间的话题,定是不能告知于他的。”
“谁知他自己来了句,文茵肯定会告诉他,我们闲着无事便同他打了个赌。”
他颔首点了点前方拉扯的两人,又继续说着,“哝,文茵那模样岂是有想告诉他的架势?”
明白其中缘由的芙礼,也跟着笑了笑。
她非常自信地说着,“那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毕竟马车之中的话题,她参与了。
茵茵怎么可能告知呢。
她乐呵呵地继续道,“反正他输了,这小白狐是我的了。”
长宴挑眉看她,“昭昭倒是坐享渔翁之利了。”
总归,这伤心的就只有燕阳一个人。
心爱的宣纸拿不到,这捧在手心的小白狐也丢了。
惨。
着实是惨。
过了会,芙礼抬眸看向燕寒,问了句,“那燕阳同你们打赌要何物了?”
毕竟那对小白狐,她也是知晓燕阳有多喜欢的,能够拿出来赌,怕是他要的东西也不一般。
燕寒姿态散漫地牵起她的手,悠哉悠哉地开腔,“他要我府中那上等的抽洒金宣纸去做婚书用。”
“他倒是挺会要,那宣纸极难寻得,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寻来了一张。”
听到宣纸,芙礼好似想到些什么, 她轻笑道,“可是书房那被锁在木盒之中的宣纸。”
之前她在府中无事,偶尔会去书房坐着看看账册。
也是那日拿账册的时候,发现了置物架上的木盒。
不过那是个机关盒,她解了一下午才解开来。
结果入目一看,竟是一张镶着金碎的宣纸。
宣纸之上用金碎印着龙凤,点点金光点缀在宣纸的空白之处,尤为惊艳。
当时她便觉得,此物对燕寒一定很喜爱,才会锁于木盒之中。
听他这语气,定是笃定了燕阳会输,所以才敢这么打赌。
燕寒惊讶于她竟知道那宣纸,“你知道那宣纸藏于何处?”
芙礼声音渐小,“上回我觉着看着那木盒精致,好奇里头装了什么,就…就偷偷开了…”
这事她确实是没有经过燕寒的同意便私自去打开,她好似怕燕寒会怪罪般,又连忙说着,“不过我就只是看了看,可都没有拿出来!”
燕寒倒不觉有什么,反而轻笑一声,伸手便去揉了揉她的发顶,缓缓说道,“开了就开了,这般紧张作何?”
“不就是一张宣纸而已,你想要便拿去好了。”
这话,恰巧被这路过的燕阳听了去。
只见他好看的眉眼紧紧紧蹙着,惊讶中带着不满,“不…不就是一张宣纸而已!?”
“那可是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宣纸啊!”
古董啊!
他就这么痛失了!
茵茵还等着他的婚书呢!
这下又得重新去找那上好的宣纸写了!
燕寒淡淡回他,“哦,那又如何?”
“反正你打赌输了,这宣纸还在我手中,你嫂嫂就算是拿它去当白纸用,可也跟你无关了。”
燕阳眼含无辜:“!?”
这会更气了。
他不再理会这陷入爱情之中的阿兄,气哼一声,对着前方女子的背影喊道,“茵茵,等等我!”
芙礼瞧着他这模样不禁被逗笑。
不过,如此贵重的宣纸,燕寒竟眼都不眨一下的说可以给她当白纸用。
他敢这般说,她都不敢用那般去用。
镶金的宣纸。
芙礼都怕轻轻碰下,那金就掉了。
她忽地开口问了句,“夫君真不打算把那宣纸给燕阳了?”
只见燕寒牵着她跟在他们几人的身后走着,笑着回话,“给他作何?”
“我收藏那般久的东西,怎可便宜了他。”
芙礼停下脚步,颔首看他,“那夫君就舍得便宜我了?”
燕寒揽过她的腰,不假思索地道,“我的便是你的,何来的这‘便宜’一说?”
“你若是真拿它去当白纸用,我定是眼都不眨一下。”
芙礼脸上没太惊讶,只不过那眼底像是浸了蜜糖似的。
甜腻腻的。
他的便是她的,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舒服。
其实早在之前,燕寒便有意将此宣纸留于燕阳成亲之时赠与他用。
在还没认识魏文茵时,燕阳就已经惦记了许久。
他会想赠与燕阳,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应当不会比燕阳还早些成亲,也不觉得自己真会用上这张宣纸。
后来,也没想到……日后会如此心悦一名女子。
这宣纸于他,已经开始有了另一种用途。
不便宜燕阳,只能便宜他自己了。
方才刚拿出来打赌,他其实也是有些后怕的。
好在,这赌约他赌赢了。
不仅保住了宣纸,收获了一对小白狐,也得来了她那洋溢于面容之上的笑意。
——
因着他们到时已是黄昏,且又赶了一天的路,各自都累得慌,索性都在屋内休息了一番。
直到用完晚膳,众人才从屋中走出,在院外的草坪之上走着消食。
芙礼和魏文茵二人是最快从屋内走出来的。
两人并排走在草坪之上,吹着春日的晚风,舒服、也显惬意自在。
走了一小段路,魏文茵忽地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偏头看向芙礼,尤为好奇地问着。
“礼礼,你与世子大婚当日可都过了哪些个流程呀?”
“我听说都城这边办的很繁琐,一整日下来要做许多事呢。”
“一想到大婚当日要过的流程,我都觉累得慌。”
她这些话一出,芙礼的神色顿时变了变,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回应。
大婚当日……
该如何去描述她的大婚当日呢。
入世子府的那一夜,府中可就只有她一人,何来的流程。
那封从南都送往北辰的国书,便是迎她入北辰的迎亲书。
当时的情形之下,燕寒被迫与她和亲,远在边疆擒住南都将领,又怎会真正想与她成亲,完成这大婚礼。
这也一直是她心中留有遗憾之事。
她也只不过是想和寻常女子般,成亲的每一道流程都能走上一遍。
至少这样会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这段婚姻不是被迫的,而是两人心甘情愿的。
知晓其中情况的燕玥正好走来,也恰巧听到文茵方才说的话。
只见她连忙接过话,“茵茵姐姐这事应该问问那些老嬷嬷,她们最清楚了,等回了宫,我就去替你问!”
文茵只知道芙礼是和亲嫁到的北辰,但是却不知道她大婚之日世子不在这事。
方才也是想着倾诉自己这两天的烦恼,并未去想那么多。
可现在看见芙礼突然僵着没回话的模样,她便知自己应是说错话了。
她浅浅笑着,说道,“好啊,待回去了,我便同你一起去问问。”
芙礼面色恢复如常,扬眉问她,“茵茵,你与燕阳可是月初完婚?”
文茵回着,“是啊,待踏青回都,你们便会在府中收到我与阿阳的请帖了。”
只听得文茵的声音不自觉地欢快起来,那种快要溢发出的幸福感尤为明显。
三书六礼的流程虽繁琐,可芙礼能看出文茵对此事是乐在其中。
燕阳亦是。
连婚书所要用的宣纸,也都亲力亲为着。
不像她,只带着南都的国书便前往北辰。
知晓当时迫于无奈,可如今又觉着自己多少还是吃亏了。
芙礼抬眸看向前方灯亮处,轻声道,“已经在期待茵茵大婚之时了。”
“我也期待!”燕玥附和着。
她知道方才文茵姐姐问那话时嫂嫂的情绪有些低落。
都怪阿兄,大婚之日竟真就没回府上!
不过也不能真的怪阿兄,当时和亲事宜定得匆忙,他又在前线赶不回。
最后,也就只苦了她嫂嫂。
她们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许是觉得无聊了,燕玥忽地就提议道,“嫂嫂,要不我们去坐船游夜景吧?”
“正好可以在船上品品那桃花醉,或者去对岸的桃花镇逛夜市也可以!”
每回来花间居,这两件事可都是燕玥的必要做的活动。
花间居入了夜的景色不比白天时差,夜晚更增添一股寂静之意,能让人沉迷于其中,忘却一些苦恼。
坐上船只,品尝那桃花醉就更是了。
而花间居的对岸那是一座小镇。
因着背靠花间居,花间居又以桃花出名,所以那小镇的名字也由桃花而起,就叫做桃花镇。
往往燕玥都是先去镇上的夜市逛完,才在回程时品那桃花醉。
不过今日启程较为晚些,若是要去镇上玩,又要坐船赏景,怕是有些仓促。
所以燕阳便提议可以分为两拨人。
游船的游船。
逛夜市的逛夜市。
他刚提议完,便瞧见燕寒垂眸看向自己身侧之人,轻声说着,“想去那桃花镇逛夜市吗?”
芙礼抿唇,眼神有些飘忽。
燕寒看出她的犹豫,继续说着,“你若是不想,那我们便只游船赏景可好?”
桃花镇上的灯火照射而来,瞧着热闹非凡,定是一个好玩之地。
可不知为何,她却有些不太能提起兴致。
反倒是这游船品桃花醉这事,她较为有兴趣些。
但除了她,燕玥和文茵他们好像都比较想要去那桃花镇上。
她犹豫不决的缘故就是怕自己有些不合群了。
只见长宴走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说着,“你不想去就不想去,不用顾虑我们的。”
“阿寒也不喜热闹,正好让他带你在船上赏景。”
“况且昭昭你的精力不如玥儿,若是第一天便玩累了,这后面可如何游玩了?”
芙礼这才展露笑颜,“知道了阿兄。”
“那我想和阿寒游船!”
想做何事便做何事,如今的她不需要去考虑太多的。
她这第二句话一说出,身旁之人神色一顿,嘴角弧度忽地有些明显。
长宴朝她笑着,“行,那我随玥儿他们先坐船过去。”
话落,他看向燕寒,嘱咐道,“阿寒可要照顾好昭昭,若是她累了,便别游太久,早些送她回去。”
燕寒颔首回他,“放心吧。”
不过片刻,去往桃花镇的船帆渐行渐远。
而他们赏景的小船只也划了过来。
纤细的腰肢忽地被他揽住,燕寒抵着头靠近她,声音浅浅地问,“昭昭方才喊我什么?”
芙礼眨巴着眼睛,回想着方才叫了他什么。
下一秒,她有些无辜的神情落入了燕寒的眼中。
男人轻轻笑着,“怎么就突然学着你阿兄这般叫我了?”
阿寒。
倒是第一回从她口中听得这二字。
芙礼也不知自己刚刚怎么就叫了这声‘阿寒’。
许是这几日一直听阿兄那般叫他,又许是茵茵叫燕阳之时的称呼引导了她……
她总觉得在外头喊他殿下生疏万分。
偶尔她会唤他夫君,可是一旦有人在时,她又不好意思。
所以方才想也没想就叫那般唤他了。
她眼神撇开不去看他,只盯那朝他们靠近的船只,随后又学着他之前的模样说道,“阿兄可以唤殿下一声‘阿寒’,难道昭昭就唤不得了?”
燕寒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看她。
下一秒,女子白嫩的脸颊被他抬手捏了捏,耳边低沉又带着愉悦的声音渐渐传出,“昭昭怎就这般可爱。”
“不过,我还是喜欢听昭昭你唤我夫君。”
他俯身低语,“特别是在……入夜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