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动着睫羽,声音轻轻地,带着探究之意看向面前的男子。
谁知,眼前的长宴阿兄眸中浸着水光,眉眼却忽地弯起,轻笑出了声。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芙礼,心中情绪在持续地翻涌滚动着。
是了,揪着他一夜的答案,他终于得到了。
原来,昭昭没有随着温府那场大火而去。
她还活着。
她此刻就这般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眼前。
她不但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甚至还重建了温府。
替他这温家男儿护着这座府邸。
这本该是要落在他身上的。
下一秒,芙礼被他拥入怀中,强烈地感觉席卷而来。
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推开面前地男子,却听得他说了句,“昭昭,阿兄竟错过你十六年。”
长宴的声音越发低沉,似是要沉到骨子里去,“你可会怪…阿兄?”
不过片刻,长宴松开了他,那双猩红地双眸已经紧紧地盯着她看。
他有些紧张。
他怕自己的妹妹得知他还在世上,却没有找她而怪罪他。
但他若是知晓妹妹还在,定然是不会不去找她的。
可心中却还是紧张至极。
芙礼神色呆愣,不敢置信地听着他所说之话。
“阿…兄?”她心跳加快,声音带着颤,重复着他口中那句阿兄。
“长宴阿兄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倏地有个想法,可她却不敢盲目地确定。
为何长宴阿兄会唤她‘昭昭’。
为何他会自称她的‘阿兄’。
他的情绪又怎会如此的激动。
忽然间,她想起了燕寒和燕玥说起之话。
“你应当还不知道,阿宴同你都是南都人。”
“其实长宴阿兄原本也是有个妹妹,只不过他妹妹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父母双亡,所有至亲都不在了。”
……
这样的话语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猛地惊醒,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耳畔长宴的声音再次响起,“昭昭以后可以只叫阿兄了。”
他停顿了片刻,喜悦之心毫不加掩饰,“我乃是昭昭亲阿兄啊。”
芙礼已然不知要用怎样的词语来描绘此刻的心情。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说他是她的亲阿兄。
她既是震惊又是喜悦,其中还泛着其他不明而意的情绪。
这么多年,她何时奢求过有至亲在。
不过一瞬,烫脸的热泪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犹如晨露般滴落在长宴的手腕之上。
“真的是昭昭的亲阿兄吗……”她有些哽咽,星眸忽闪着,抬眸紧盯着他。
他虽自己眼中也噙着泪,可瞧见她微红地双目却不由来地心疼。
长宴抬手轻轻地擦拭掉她眼旁的泪水,紧蹙着眉头,哑声道,“是…是阿兄。”
“昭昭不是独自一人。”
“昭昭还有阿兄…”
他忽地想起之前在世子府中,她眼含羡慕之意,说着这般一段话——
“玥儿好福气,有殿下跟燕阳两位阿兄疼着,还有将军这般宠着,着实令芙礼羡慕。”
那时她说着这话,可否想着的是他这个亲阿兄。
原本,她也可以同玥儿般,有阿兄宠着的。
可是这般阴差阳错,造就他们之间错过了十六年。
明明昭昭也是该被捧在手心之中疼爱着的,他错过了太多太多了。
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刺痛急速的蔓延了全身,长宴眼底微微闪现过一层黯淡。
他抬起手,轻柔地碰着她的发丝,唇角微微扬起。
“日后,昭昭便也是那有阿兄宠着之人了。”
昭昭也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芙礼抬眸紧紧地盯着眼前之人。
她的手下意识地紧抓着长宴衣袖,嘴唇轻颤着,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未想过还能有至亲。
如今,竟有人在她的耳畔说着。
她不再是独自一人。
这世上,还有一个阿兄陪她。
她不必再去羡慕别人了,她也有可以有亲阿兄疼着宠着的了。
一旁的云绣看到此景,不禁为自家主子感到开心,泪水也顺着眼角而下。
尚穆也终于明白。
为什么将军和世子妃两人会对这刻着‘温府’二字的宅院是何关系。
原来,这里是他们的家啊。
芙礼的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心中好似有许多想要同阿兄说的,但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十六年。
他们整整错过了十六年。
这十六年间,该是有多少说不完的话语。
长宴眼含柔意,替她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泪水。
“阿……”
她刚准备张口同阿兄说些什么,耳畔忽地出现一道尖锐的声音。
“阿姐!”
“你怎可和他这般举动!”
季子鼎气愤地往前,伸手便要去把两人拉开来。
而他的身后,此刻还站着另一个人。
“北辰世子今早刚到城门,孤一早便去接人来见你。”
他指着长宴,依旧愤愤地说着,“阿姐你怎么跑到温府和这个男人这般亲昵!”
芙礼已然听不进他所说之话,含着泪水的双眸惊讶地看着那站在子鼎身后的男人。
男人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那眼神似乎要把他们二人看穿。
他也不说话,就那般站着。
燕寒为了快些见到她,明明是两日的路程,他快马加鞭硬是只花了一天刚到了这南都都城。
可他没想到,一来到南都,竟会看到自己的兄弟同妻子这般亲昵。
手掌不禁收紧成拳,眼下寒意聚升。
这样的画面,他该作何应对。
几日前,两人紧紧相拥,说着心悦彼此之话。
不过是分开了不到七日之久,她竟就能这般同其他男人亲昵。
况且,那男人还是同他一起长大之人。
长宴于他,乃是亲人啊。
他们怎么可以……
燕寒倏地冷笑一声,自嘲似的说了句,“看来本世子赶来这南都真是多余了。”
此话一出,长宴看向他,笑了出声,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直达眼底。
同燕寒认识了这么多年,他是何性子他最清楚了。
这般森冷的模样,多半是误会了他和昭昭的关系。
他不顾燕寒那道冰冷又隐忍的目光,眉眼轻挑,大掌依旧亲昵的揉着芙礼的头发,轻笑着,“阿寒应该是误会。”
“看来,他还真是挺在乎我们昭昭的。”
他声音不大,可身旁之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长宴喊着阿姐的乳名,季子鼎也停了动作,用那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阿姐,他是……”
而燕寒,在长宴手掌触碰到芙礼的发丝时,浓密的眉头紧紧蹙起,手紧握成拳,心里满不是滋味。
既然长宴不顾兄弟之情,那他便也可不顾。
他迈着步子朝两人走去,面上带着愠怒。
芙礼已经许久未见到他这般生气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他站定在长宴的身前,紧握成拳的右手猛得抬起,下一秒便要落到长宴的身上。
长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丝毫不躲。
而芙礼却吓得连忙把阿兄往背后一拉,挡在了他的身前。
“燕寒!”她急得喊出了他的名字。
拳头停在半空之中,燕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从始至终,她从未喊过他的全名。
这是第一次。
燕寒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都还未同她生气,怎的她先这般气愤地喊他。
见那拳头未落在芙礼的身上,长宴松了一口气。
耳畔传来她略带不悦地声音,“殿下这是做什么?”
“怎么可以打人呢。”
他怎么可以无缘无故打人呢。
且还要打她的亲阿兄。
她怎么能不生气。
“我……”
燕寒刚想开口反驳回去,却被长宴打断。
“好了好了,阿寒你先冷静一些。”
长宴不再逗他,同他解释着,“我和昭昭并非你想的那般。”
“你可莫要误会我们俩的关系。”
芙礼这才终于知晓燕寒为何会如此生气。
原来他是看到阿兄对自己的举动了。
在她眼中这番举动没什么,可是在燕寒的眼中就不一样了。
他可还不知道她和长宴阿兄的关系。
只见燕寒蹙眉,脸色变了又变,“昭昭?”
长宴怎会喊他妻子这样一个名字。
心中的怒火又再次横冲而上,他急切地需要求得一个解释。
无论如何,他们二人方才在这院里的举动,都是不出现的。
之前他确实告诉过她可以把长宴当做是自己的阿兄去看待。
燕寒知道她心里的遗憾以及脆弱才会让这两个于自己都重要的人去兄妹相称。
可他们不该有这样亲昵的做法。
他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怒气过头才会对长宴拳手相对。
可沉静下来想,他的礼礼,不该是那样一个人才对。
这其中定是有其他误会的对吧。
燕寒不敢肯定,可他在心中告知自己不能像之前那般一股脑地便不信任她。
只要她解释,他定会听的。
一旁的季子鼎接过话,“你怎么会知道我阿姐的乳名。”
谁知长宴转眼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着令他震惊之话,“因为……”
“我乃是你表兄,也是你阿姐的亲阿兄。”
他朝季子鼎走近,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盯着他震惊的眼神,笑道,“你唤他阿姐,日后可就也要唤我一声阿兄了。”
燕寒也甚是惊讶,不敢置信地看向两人。
这般戏剧性的变化,令他杵在了原地。
“亲阿兄?”他低低的重复着。
芙礼这才上前两步站定在他的跟前,激动的泪水还残留在眼角。
可她却是笑着的,明媚的眼尾弯了又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知燕寒今日所发生之事。
她如往常般轻轻地碰了碰燕寒的衣袖,唤着他,“殿下。”
燕寒低垂着的眼眸缓缓抬起,方才眼中冰冷的寒意已然渐渐退散,他紧盯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不用再羡慕玥儿和阿璃她们有亲阿兄疼着了。”
“我也是有的。”
她话说不快也不慢,一字一顿地落在他的耳边。
心上的怒气慢慢消失,转而变成一抹异样的情绪。
燕寒不确定地问了一遍,语气已然不似方才,“你是说,阿宴他是你的……亲阿兄?”
眼前人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底的开心不加掩饰。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几日的时间,相处了十几年的兄长,竟成了妻子的亲哥哥。
只听长宴慢条斯理地说着,“阿寒你知晓我此次来南都所为何事。”
“今日我恰巧查到温府而来,才让我得知了妹妹还在世的消息。”
他看向季子鼎,继续说着,“其实从昨日在宫中撞见那两名女子谈话时,我心中便对昭昭的身份存着疑。”
“为何她不是南都皇帝所生,又为何那两名女子会提起温家以及姑姑的封号。”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之中徘徊许久,我迫切的想知道她究竟是谁,又为何会和姑姑和温家有关系。”
“无奈昨夜她待在了慈宁宫,我便想着今日探完温府后便回去问她。”
“没想到会在这府里见到她,也是从她的话中确定了我的想法。”
说到这里,长宴甚是好奇,他转头看向芙礼,轻声问着,“昭昭,你当年怎么会逃得那场大火,又是怎么成了如今南都公主的?”
芙礼也很好奇,阿兄又是如何逃得那场大火的。
之前听燕玥说过,阿兄乃是北辰王从南都救回的,
只见她叹了一口气,缓缓诉说着,“当年温家着火之时,我恰巧被姑姑带进了宫里,才没在那场大火之中。”
“躲过那场大火后,我便被姑姑收养着,与子鼎以姐弟相称。”
“那时皇祖母念及阿爹护国有功,也对我施加恩宠,封了公主的称号。”
“成了南都公主后,我便一直在宫里,在外人眼中,我乃是惠贵妃之女,和子鼎一般,都是皇上的孩子。”
她垂下眸子,眼神黯淡下来,“可在这深宫里,那些皇子公主们都知道,我不过是得了恩宠才能同他们一般。”
“但是好在,我至少是活着的。”
芙礼看向长宴,“如今,还能见到阿兄,已然很好了。”
听着她的话,长宴舒展开来的眉眼又皱了皱。
庆幸的是,他的妹妹还活在这世上。
可不幸的是,昭昭独自一人在那深宫之中定是受了许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