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简还没想好说辞,公主府的大门却再次被人敲响。
来者是宫里的内侍。
内侍用尖锐的声音唱道:“都察院御史贺行简听旨!”
贺行简只好收起簪子撩袍跪在那人面前,公主府众人也纷纷跪下,林清染在心中思索着父皇给他下了一道怎样的旨意。
“天子敕:沧州自半月前便大雪漫天,百姓们饥寒交迫民不聊生,朕深感痛心,特令贺御史即刻前往沧州为民赈灾,不得有误。”
“臣谨遵陛下旨意!”
趁他接旨的功夫,林清染已想明个中缘由:沧州突发雪灾又值年关,那些有头有脸的重臣自然不想蹚这个浑水,便将目光落在了贺行简一个后起之秀身上。
她收起心中的嘲讽,扭头换上笑容去扶起贺老夫人。
贺行简如她一般明白其中内情,却无可奈何,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向林清染坦白心意的劲头,只能快些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沧州。
“我跟你一起去。”林清染像是能看破他的心思般,“反正我也要去沧州看望舅舅,咱们同行彼此之间还能互相照应。”
“谢殿下。”贺行简有些意外,同时又有些窃喜,至少他又可以在她身边徐徐图之。
……
第二日一早,公主府便派来了马车,林清染在另一辆马车内掀帘,“都收拾好了吗?好了咱们就走吧。”
“是。”
贺行简扶着贺老夫人踏上马车,众人渐渐远离京城朝着沧州出发。
马车上,贺老夫人对他道:“行简,公主殿下如此照拂咱们,咱们是不是也该送些东西答谢殿下?”
“不瞒母亲,儿子已经买了礼物准备回赠给殿下,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贺行简越说声音越小,他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同意自己对殿下的心思,又想若是母亲不同意自己做驸马,他又该怎样劝解母亲。
贺老夫人没看出他的心思,只问:“是什么礼,殿下出身尊贵,平常的礼定是不能与她相配……”
“实在不行我当年的嫁妆里还有几样入得了眼的首饰,你拿去一并送与殿下,虽比不上宫里的华贵之物,倒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贺行简听后犹犹豫豫拿出玉簪,脸已经红透“其他的东西儿子会再斟酌,只是……母亲,儿子想将此物赠与殿下……”
贺老夫人看见玉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是……想做驸马吗?”
“是。”贺行简目光坚定,“母亲,儿子想做端阳殿下的驸马,儿子知道为驸马者便不能再入朝为官,可是儿子还是倾慕她,母亲,儿子可能要辜负你们的期待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跪在贺老夫人脚下,朝她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响头,却不敢看贺老夫人的脸色。
许久,贺行简才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漫长的叹息,“儿啊,不瞒你说,我在那京城养病大半年,即使再糊涂,也看明白了那是个吃人的地方,伴君如伴虎……”
“或许你做了驸马,反而能离那些阴谋算计远一点。”
贺老夫人伸手将他扶起,贺行简有些难以置信,又愧疚于让母亲见到那座皇城的阴暗面。
贺老夫人又开口:“只是殿下那边……行简,你清楚殿下的心意吗?”
贺行简不说话了,他确实不太清楚她的心意,不过她那么喜欢自己……的身子,应该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吧?
贺老夫人一看便知自家儿子这是还在单相思,便宽慰他,“无妨,届时到了沧州咱们还是有机会跟殿下相处的,但沧州的灾民更为重要,等把沧州的雪灾解决,咱们再向殿下表明心意也不迟。”
“儿子明白。”
知晓他的心思后,贺老夫人便心生一计,从包袱里取出一只成色上好的镯子递给贺行简。
“一会你拿着这个去送给殿下,跟殿下说这是我呈上的谢礼,望她莫要嫌弃。”
“是。”贺行简还没回过神来,接过镯子便往外走。
“等等。”贺老夫人见他这样简直操碎了心,“拿去之后别回来,留在那多与殿下说说话,试探试探她的心意。”
“好。”他这才明白母亲的用意,微红着脸离开马车。
另一边林清染对他的到访也有些意外,“你不陪着贺老夫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而且你昨天神神叨叨的到底想说什么,我看你好像有什么东西想给我?”
贺行简此刻自然不会再回答她第二个问题,只说:“回殿下,是臣与母亲感念殿下在京城时的照拂,这才准备了一只镯子想答谢殿下。”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举手之劳罢了。”林清染没有接他的东西。
贺行简便想起贺老夫人的嘱咐,自然而然坐到她身边。
林清染对此并没有异议,是故二人就这样相对无言。
她在想盛家的事,前世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自己便没再见过外公和舅舅,乃至后面外公去世,自己也没能前去看望一眼,今生外公虽也辞世,但自己终于能替母后回去看看。
一旁的贺行简也是思绪翻飞,先前未知晓自己心意时,二人尚且过得去,眼下自己的心思越发明显,面对她时便总想着如何隐藏,倒不似从前那般坦然了。
好在林清染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那群大臣们看不惯你得势,一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你,你可有何应对之法吗?”
贺行简便收起思绪正色道:“只能竭力为灾民减少损失,先把这个年关熬过去了。”
“臣听闻殿下的舅舅现任沧州知府,届时还望知府大人多多相助。”
“那是自然。”闻言,林清染的脸色又变得阴鸷起来。
贺行简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下降,“殿下……是不是臣说错什么话了?”
林清染没接话,他便小心翼翼道:“是关于盛家吗?臣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提起盛家时,她的脸色总是阴沉至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