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副会长！”
一直躲在窗户后不敢和暴徒队伍正面打交道的瑞文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原以为是暴徒冲进来了，却不想看见一道熟悉的银色影子，顿时惊喜万分。
戴维拿出抽纸把身上剐蹭的血迹清理干净，面无表情道，“情况如何？”
“闹得好凶。”瑞文抹了把脸，一脸失落后怕，“他们要雄虫保护协会杀虫偿命，然后把这里变成亚雌保护协会。”
戴维脱下外套，看了眼时间，“大晚上做个梦，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我们确实做了，他们在外面张贴被雄虫保护协会压迫致死的雌奴名单！”
“不，瑞文。”戴维拉开椅子坐下来，抽出一张纸开始写文件，语气平静，“你要知道训诫所里都是些什么虫，我们从未逼迫过哪怕一位合法公民，雄虫至上的理念摆在公民生命权不受侵害之后。被判处死刑的雌虫和亚雌，早已不是公民。”
“赛提斯.柯克兰那事也一样？”
“也一样。”
戴维将笔收起来，拿出公章盖在纸上，“知晓一件事，瑞文。不说雄虫保护协会的管理层，全虫族的政府高层都不是傻子。为什么这个机构存在，为什么这种理念存在，为什么这些法律存在……摒弃你那朴素的正义观，好好想想这些问题，想想你和那些协会基层工作虫员到底区别在哪里——你是个披着雄虫至上主义外壳的政客，不是要给雄虫陪笑的红灯区服务员。”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么做为两面三刀的政客待在这里，要么坚持你那套朴素的价值正义观回军部去。”他将写好的文件交给瑞文，“把命令传达下去。”
瑞文接过那张纸一看，上面只简短的写了些紧急事态和现状，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自由开火。」
“你疯了？”他嘴唇泛白，“让特殊武装部队自由开火，你知道会死多少虫吗？”
“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吗？”戴维瞥了他一眼，“军部就是因为太过理想化，既要又要，才会在暴动中自顾不暇。”
“我不同意！阿什兰副——”
“传我命令，特殊武装部队自由开火。”戴维不知何时已经联通了光脑，他冷冰冰的下令，“剿灭所有暴徒，生死不论。”
“明白。”
滴的一声，通讯挂断。
“瑞文.岚，三天之内，把你的辞职信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他起身，拿起外套披在身上，撂下这句话再度向外走去。
没有一丝留恋不舍。
……
听到外面传来炮火声，赛提斯不免更加紧张——主星上唯一合法使用枪械的部队是雄虫保护协会的武装部门，在戴维.阿什兰的命令下那群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去忙你的，这里交给大人。”
莫莱德也知道大侄子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有任务，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走，“谈判是商人的强项，别在这里耽搁你的时间。”
赛提斯思索片刻，终究将骨翼收回来，用暗含警告的眼神瞥了眼克里兹，走进电梯去忙自己的事情。
一时间，走廊就剩下两虫一人。
护理早就被楼下那大动静叫走帮忙去了，此刻这层楼安静的可怕。
“你来这里是为了寻亲吗？”
莫莱德问他。
见对方气势弱下来，没之前那么剑拔弩张，克里兹也当然愿意给他们一个面子。毕竟双方才和议，闹大了实在难看。
“我为那家伙来的。不是从事间谍活动，也没有煽动你们分裂的打算。至于寻亲……我都快忘了我还有血亲这回事呢。”
“赛提斯？”
“打了几十年的老对手死的不明不白还那么憋屈，我都替他难过。怎么着，也得死在赤色手上才行。”克里兹瞥了眼还在神游天外的多戈，“维里尔.科肋什的事情是个意外，我和他间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你也不认虫族，那么我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莫莱德深呼吸，道，“否认你的雄虫身份，称你是用其他手段进入主星的，你是个赤色人，不是虫族人。”
“你说你是商人。”克里兹望着他，“那既然是商人，就该知道等价交换这个词。”
“法耶兹家族名下的产业将在与赤色帝国互通商贸后率先与帝国企业签订协议互惠协议，承诺互惠共进。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看在我们双方都想隐瞒这件事的份上。如果不成，那就免谈。”
“成交了。”克里兹打了个响指，“说句实话，我以为你们会很激动。”
“高兴是雄虫至上主义者的事，愤怒是军部的事，懊悔是科肋什家的事。我作为维里尔的朋友，只想完成他的遗愿。”
“莫莱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雌虫闭上眼，“我们骗了你。维里早就不在了，就是你到主星找我的那年……更详细的，我们到病房里说吧。”
克里兹没什么意见。
他们走进多戈的病房，只见莫莱德拿出剪刀将外套内衬剪开，从内侧被封死的口袋里抽出两封保存完好的泛黄的信，分别将他们交给多戈和克里兹。
“那年，维里让你交给我的，其实是四封绝笔信，我一直带在身上。两封给我，一封写了实验的结果，一封写了整件事的计划。一封给你，要我等到你发现真相来找我时给出。剩下一封没写署名，只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知道应该交给谁的……如今看来，应该是给梅先生你的。”
多戈颤颤巍巍的接过来，却始终不敢打开。他干涩着问道，“当年，到底怎么了？”
“维里的实验完成了，完美的完成了。”莫莱德想抽根烟，却顾忌这里是无烟病房，只好苦闷的咬着烟蒂，“但实际上，我们也失败了。”
“还记得当年我邀请维里和我一起到主星来，维里拒绝我的事吗？就在那之后不久，维里就发现实验室被入侵过。那时起，他就意识到他的时间不多了。因此，他一直想赶在被逮捕前将实验做完，然后交给你带出来。却不想，做出入侵实验室行为的拉里拉他们也是这个打算。”
“维里原本想着，就算他死了，只要技术传下来就还有希望。但在研究成果做出来后进行公式推演时，维里得出的方程式推翻了我们先前的想法——那是一项绝不能面世的技术。可是，开弓哪儿有回头箭。”
莫莱德沮丧的垂着头，“科肋什家族对他的研究成果虎视眈眈，他随时有被捕的风险，技术的存在已然被知晓——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已经有虫知道了它的存在，那被打开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走投无路之下，维里决心自己带着这项技术长眠地底。他销毁了真正的实验资料，除了前两页，剩下的都是伪造的……还有，用自己的基因经过修改制作了一个‘终号’实验体，好来保证实验一定会失败。他想让自己被捕，然后由科肋什他们自己去照着手册完成最后的实验——只要最后展现出来的结果报错，他们就能反推出维里根本没能攻克这项技术。届时，只要维里死去，这项技术就永远失传了。”
“维里是天才，是虫族在这方面唯一的专家。他们也知道这点才会一直放任维里进行研究，而不是直接逮捕他自己拿去让虫研究。如果连维里都没能攻克，虫族也不可能再有谁可以攻破这项技术。”
“所以。”多戈望着他，“维里尔骗我说实验还差一步，他要到星海去。其实是不希望我在他之后继续这项研究，是吗？”
“……”
莫莱德没说话。
克里兹低头拿着光脑进行常例汇报。
“是吗？”多戈再问。
“也许是吧，他只说，让我瞒着你。”
结果这一瞒，便是百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当年自由党的三名创始虫，如今一个白了头发，一个长眠地下，一个藏着心事痛苦半生，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