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周亮一直在和张文通电话,这不是日常的寒暄,而是告别。
自打他的师父谢东离世,他也找到了谢东留给他的宝藏线索。他决定要追随师父的脚步,找到那个宝藏再回来。
周瑶瑶和周太太显然不同意,这不,三个人都来找张文评理了。
“首先,我这里不是街道办。其次,我也不是什么知心哥哥。再者,我这儿也不是仓库,你们把这堆东西搬过来做什么?”
张文看着一地的礼物,什么样式的都有,而且还包装的严严实实的,这是要让自己拆盲盒啊?
周亮看着张文迷惑地样子不免觉得有点意外,“这都是我当时承诺要给你的东西啊?你怎么忘记了?”
“我?我忘记了?”
张文思索了一会儿,周亮没提过什么送礼啊?更别提他答应了,答应什么了,你给我讲清楚!
周亮似乎在偷偷的对着张文使眼色,张文明白了,这是他有事要拜托自己,又不好明着给呢。
可张文才不在意礼物,“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请回。”
“别介啊!”周亮拉着张文,看的周太太和周瑶瑶一愣一愣的,“我这不是有事儿想请教请教…”
“快!说!”张文坐在沙发上,林子溪她们去店里忙了,家里没人,他们要是把这堆东西留下,可就得自己收拾了。
见张文洗耳恭听地模样,周亮赶紧解释,“是这样,师父留给我的宝藏我已经知道了,就是那把佩刀。可是它在大西北,在师父以前曾经闯荡过的某处,我想去把它取回来。可我太太和瑶瑶不同意,可那把刀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周瑶瑶插话道,“爸!我们不是拦着您,您也七十了,行动不便,您怎么找啊!”
周亮身体健硕的很,昏迷这么多年,细胞分裂的很慢,所以身体还像五六十那会儿差不多,还能走走路。
“我这不都解释过了吗!我可以行动的!”
张文看着倔了吧唧地周亮,真是老当益壮啊。不对,真是人越老越彪,这样的受点伤就知道心疼自己了。
“您这样有想过我们吗?我和妈妈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等到您苏醒了,现在还要往外跑!”
周瑶瑶欲哭无泪,她当时听到爸爸还要跑出去冒险,她脑子一下子就浑了,感觉被重锤了。
“放心吧瑶瑶,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周亮安慰女儿,他必须要完成师父留下的最后一课,否则师父那他以后没法交代啊。
“我…”周瑶瑶又带着哭腔了,“不跟你讲话了!”
周瑶瑶自己跑到阳台上啜泣了,周太太赶忙跑过去安慰她。周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张文,“这…唉,也确实怪我,可我没法拒绝师父…”
“佩刀?那把刀想取回来很简单。谢东先生给了你什么线索?”
周亮回忆着细节,他出门匆忙没有带摄像机,所以没法放给张文看。
“就是一句话,说佩刀就放在了我们最开始结缘之处。”周亮回忆了很久,也没想起来结缘之处究竟是哪里。他们是在西北一家饭馆认识的,当时谢东去西北某个墓葬勘察,路过那家饭馆,就进去想吃顿饭再出发。刚巧不巧,那时候周亮还是考古队的,他们一行人去考察那座墓葬。两人遇到后,相谈甚欢,周亮认为谢东的知识渊博,经验丰富,所以想跟着谢东多学习学习。至于考古队那边,那时候工资也低,还有学术派和其他派别的阴阳怪气,周亮羞得与其为伍,因此拜入了谢东的门下。也因此认识了暨合堂,与他成为了非常好的伙伴。
可那算是结缘之处吗?周亮好奇但又怀疑。说句实在的,师父让自己大老远去拿刀,不会这么简单吧,如果在那家饭馆里放着,完全没这个必要,师父为何不在他醒来那会儿直接给他呢?
张文静静地看着周亮,他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说。
“你听过西灵宫吗?”
“西灵宫?”周亮坐直身体,“兄弟怎么知道西灵宫的?”
西灵宫那可是西北的大凶之地,传说那里曾经是某个早已失落的文明的聚居地,里面机关重重,凶险无比。要不是师父告诉自己,整个世界上也没几个人知道那块凶地。
“西灵宫,是早已消失的母显族聚居地,那里曾是西北盛极一时的王朝。最强大的时候,就连不少古代帝皇都令他无法。数千年前。无数想要吞并那个文明,想要它俯首称臣的王朝都被它生生拖死。直到上天降下责罚,整个母显族都尽数暴毙,母显文明也就此销声匿迹。”
听到张文的讲述,周亮非常惊讶,虽然他知道这个兄弟无所不知,但就连这样小众,甚至师父已经明说世间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呢事情,年纪轻轻的张文居然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要知道谢东也只知道一小部分,就是母显族是个很牛逼的文明,除此之外别的也不太知道了。
“那么…这个母显族和佩刀有什么关系吗?”周亮忐忑的看着张文,他害怕听到会让他去不了的消息。
“母显族应该是没有后人了。它的文明也在几千年前的天罚中湮灭。可那里的确有佩刀的存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哎哟兄弟你可别卖关子,我真的会急死!”周亮着急的看着张文。
“你知道,一个人活着,他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吗?”
周亮愣了一下,“没钱?”
张文笑着摇摇头,“没钱兴许还能活,只不过活的差了点罢了。我认为的最大痛苦就是,人没有遗憾,所有的心愿都了结。古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所以我认为,谢东先生并非想要你去找回那把弯刀,而是想让弯刀也替他多看看世界。那把刀不是名贵物品,但确是跟了他一生的「宝贝」。所以,他之所以说给你留下了宝藏,就是想让你留个念想,这个念想不应该在身边,而是应该在遥远的思念中。”
“结缘之处,人有很多种缘。有第一次见,第一次交流,第一次聊的通透彻底,第一次吃饭,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相对而笑。人有太多种缘分,就很难说谢东先生跟你说的结缘之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我认为,谢东先生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在走之前见证了你的苏醒。那是他最大的遗憾。”
周亮静静地听着,师父真是这么想的吗?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好好对待身边敬你爱你的人,不要让大家失望。他选择没有把佩刀留给你,而是归于西灵宫,恐怕就是想说,你的年纪也大了,身体机能不如从前,就不要总想着跑出去冒险了。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与她们创造美好的回忆吧。”
谢东的本意就是,将那把佩刀送的远远的,最好周亮完全找不到。这样他就会知难而退,好好留下和太太女儿共同生活。但谢东没想到的是,周亮居然这么彪,他还真的想去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西灵宫找到,把佩刀取回来呢。
“真的假的…师父真是这个意思?”
张文看着他,“你已经陷入了自我攻略的情绪里。这个时候你会拼命地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做诠释,直到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我建议你不要去了,好好和你太太还有女儿生活吧。瑶瑶不过二十岁,却早早替你扛起了繁重的工作任务。这个时候你要是再走了,那可真是…那什么了。”
周亮这下听懂了,师傅原来是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放的远远的,干脆让他找不到,省得看到那把佩刀又重燃起冒险的欲望。
“至于西灵宫嘛,我去过了。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跟你聊聊这个地方。它其实没什么秘密,充其量的,就是古时候有个领主,为了掩盖自己残暴的另一面,才修建了西灵宫这个地方。它的确是母显族的聚居地,可也是个乱葬岗。母显族从古代起,就由于地方口音的不同,从尸骸音译为母显,因此它才会被传成一个古文明的样子。”
张文说了一大通,他都困了,看着阳台上还在安慰女儿的周太太,张文调笑道,“你女儿这么能悲伤的?黛玉妹妹啊这是。”
周亮也挺奇怪的,他跑过去问了一嘴,哪有什么哭哭啼啼啊,一直在骂他呢。
周亮和太太女儿说明了自己不会再跑出去,也征得了她们的原谅,看着三个人重归于好,张文心里其实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张文觉得,一个人活着最浪漫的事,就是可以自由选择想做的事情。但一旦成家立业,那他就要背负起家庭和社会责任,他也就不再能做自己了。
此时的周亮也是如此,可以说,在他结婚生子前,他拥有全天下最大的快乐,那就是自由。他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完全不用有任何的压力和心理负担。而现在…只是一个为了家庭责任而妥协的老男人罢了。当然,周瑶瑶承诺过不会让周亮再插手公司上的事情,会让他安然的享受晚年时光。
这是好是坏呢?一个自由惯了的人,一个总是向往天下的人,一个热衷探寻的人。他此刻却像是一只笼中雀,被命运锁在了年龄这个枷锁之中。他想要奋力抵抗和挣扎,可现实的命运,就是妥协。
他们最终离开了张文家,让张文更有点怅然若失。也许是吸收了周亮的记忆,与他有部分感同身受,也许是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有一股子既视感。不论如何,他这辈子都要过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