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中宿舍,我躺在床上,仔细翻阅起那本账册。
合上账册,我惊出一身冷汗。
这本账册如果递上去,不止秦帮、沈家要完蛋,民宗局内部至少有几个关键人物也会牵扯进去!
秦帮帮主秦爷自不必多说,他利用秦帮遍布30多个州省的分舵、堂口将黄叶子贩到各地,毒害上千万人,罪无可恕。
沈家作为国内最大的拆家,将黄叶子原料偷运入境,深加工后供给秦帮,赚取巨额暴利,沈家家主沈璧君、沈坤也难逃抓捕;
民宗局西南分局管理处处长---许知水 和 民宗局总局行动处处长---张从训,这两位重量级内鬼,利用民宗局身份,暗地里为沈家打通各路渠道,充当保护伞。这足以让民宗局陷入一场巨大的公关危机。
民宗局经营几十年的江湖影响力可能就此崩塌。
更让我无从下手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把账册交给谁。
交给老陈?
以他在局中的职务和影响力,这可能会害死他。
同样的道理,也不能交给龙克让。
他比老陈更冲动、死的更快。
交给沈泊钧?
我并不太了解这个沈泊钧,他可能是个正直的局长,但他未必敢捅总局的马蜂窝。
可沈局长是我认识的官阶最高的领导。
我总不能跑到总局去“告御状”。
那相当于越级汇报,以后定然不会被沈泊钧信任。
看起来我只能将账册交给沈泊钧。
我无法带着这么重的心事睡着。
入夜,西南局大院。
我将账册小心放在怀里,叩响了沈局长的办公室。
沈局长有夜间办公的习惯。
我这还是第一次单独找沈局长。
按理说,我的上级是老陈。我的忽然造访,让他也有些惊讶。
“小项,这么晚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我正犹豫着从何处开口。
沈局长自顾自的说起:“你这次表现很不错,那人魔是我局通缉多年都未曾抓住的重犯,你跟张爱猴真是后生可畏啊,竟然将其当场击毙。我会通报总局嘉奖你,放心,应得的荣誉和提拔,我会兑现的。”
他以为我是来邀功的。
可这样的大饼我并不感冒,老陈当年击杀风魔,不但没有嘉奖,还因为公私不分,差点挨处分。
我支支吾吾:“沈局长,我越级找你,是有极其重要的情报要汇报。但您先跟我保证几点。”
见我表情严肃,沈局坐直了身子:“但说无妨。”
“第一,这份情报事关江州涉毒案,你要保证,如果情报属实,你要将情报所涉及的人,全部要捉拿归案,无论他是何身份;
第二,此情报来源自一人自首,他希望借此减刑,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沈局长迟疑片刻:“在我看到情报前,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放过一个该抓的人。至于你说的自首情节,只要不违反政策,可以考虑。”
如果他轻易的满口答应,我反而会怀疑。
沈局长的回答合乎情理,是我想要的大案。
我将怀中的账册郑重的递给沈局长。
然后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当面看完。
墙上的钟表滴滴哒哒走过漫长的几分钟。
沈局长拿起桌上的烟,点燃一根,抽到一半,又掐灭。
他眉头紧锁说道:“我也有一个要求!”
我点点头。
“里面涉及到民宗局内部人员,我要向总局汇报后,进行秘密抓捕,这件事必须保密。秘密抓捕的意思是,我们对外会宣称这几人因病退役。我不能让民宗局的江湖公信力崩塌,这毕竟是件丑闻,希望你理解。”
我点点头:“可以理解。”
“另外我想问,这本证据是谁提交的?” 沈局问道。
“南康沈家人,他有个要求,就是保住沈坤的命。” 我没有说明是谁,是想万一有什么闪失,不能连累沈南。
沈局长明白我的顾虑,并未追问:“明白了,沈坤手上有人命,我不敢保证能留他一条命,不过我会向总局申请,算他投案自首。”
这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沈局长没有停留,连夜赶往京师总部当面汇报。
临走前,沈局命我监视许知水,待他回来后再进行抓捕。
他还要总局那边调动机要科核证据的真实性。
从沈局办公室出来,我找到老陈,向他讲述了刚刚我找沈局密报的事。
老陈自然不会怪我没有第一时间跟他汇报,这么多年一起出生入死,他知道我不想连累他被报复。
这两年,他在许知水的打压下过的很憋屈,如果由他牵头调查、抓捕许知水。其他人不免怀疑他是打击报复。
我要老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静候沈局的消息。
而我则准备不眠不休,盯死许知水。
许知水的独立宿舍在局里大院西边的小楼里。
我攀爬到这栋小楼的楼顶,由上至下,监视着整栋楼的出口、窗户。
夜色很安静,我闭目沉思,以神识感受着脚下的任何震动、声音。
趁此时机,依据那账册,梳理着整个事件的脉络。
南康沈家,与境外军阀桑康形成稳定供货关系,同时控制着南康与先罗边境密林中的贩毒马道,为保证运输安全,沈坤雇佣了蛊师蚩闻为首的江湖人护送马队,5年前,我们在龙克让带队下打击边境马队,干掉蚩闻后,我们一路追查到沈家地下黄叶子加工厂,沈坤丧心病狂的杀死20多个工人和我们的暗桩郭义。我们追到沈家庄园,欲捉拿沈坤,却被许知水赶来阻拦。
我们当时怀疑局中有人勾结沈家,看来怀疑是对的,但是腐败的不止许知水,总局高层也有人。不然许知水不敢如此大胆。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忽然,楼体微微震动,我感知到有人进入楼里,还不止一人。
我顺着楼梯外的水管悄悄爬到窗户外,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洪泉、马良!
两人进入许知水的房间。
很快,三人一同出来了,行色匆匆。
想跑吗?
我跃下楼,悄悄跟随。
如果他们走出民宗局大院,天高任鸟飞,再想找到,恐怕难了。
我顾不上打草惊蛇了,再不动手,蛇都跑了。
“沈大局长,这大半夜的,要去哪儿啊?” 我跨步站在大门前,拦住了正在小步快走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