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望下去。
山下灯火微弱，烟火院落却安静得很，甚至没有一点活动的氛围。
而路上早已也没有了活人活动的足迹。
“已经到十点了吗？”
时瑞不禁怀疑了起来。
陶衡和空悲都摇了摇头。
“这里，如你所见，已经不是正常人能生活的城镇了。”
“这里到底怎了，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时瑞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有陆长抚在，眼前这个陶衡也不会骗她，时瑞也就放心大胆的问了。
这种诡异的感觉从一进来便有。
她在里面待的两天，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先是那奇奇怪怪的催子邪术，又是透露着种种诡异的结婚现场。
还记得她刚一进去，就拿出过那个小灯笼探测。
可是小灯笼却像是坏掉了一样，忽闪忽闪的。
甚至到了后面干脆不亮了。
可是说它没亮。
却又隐隐透着暗沉沉的一道光，在四周都是黑暗的情况下，根本也忽视不了。
说它是像是鬼住的地方，却偏偏活着人，像是人住的地方，却偏偏诡异的很。
房宅的布置，也丝毫没有风水布局可言。
甚至可以说，怎么邪门怎么来。
正常人都知道避开这种禁忌的事情，可是这里的人都在挑战这根线。
他们好像就把这当成了阴间来过一般。
而且那里的人对这里的一幕都不会觉得奇怪，看样子，像是很明显的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就仿佛这里根本就不是人生活的村庄，而是一个全部由鬼居住形成的村庄。
陶衡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收敛起了之前那一副玩世不恭，办事不靠谱的模样。
他说话的语气里面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声音很平静，平静中却又带着岁月的沧桑。
此时此刻，倒是真的像活了上千年。
“在很久很久之前，久的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久的我都觉得好像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我开始有神智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我的印象里，附近只有一片很大的海。”
“有一天，海上有人飘了过来，然后便在这里安了家，渐渐的，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海水也开始慢慢退去了。”
“我看着他们从一个个小孩变成大人，最后从大人变成老人，又从老人变成一抔黄土。”
“所有的人不断的重复这样的生命历程，在我面前死去，又在我的面前出现，这一切在我的眼里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他们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磨难，灾害与人祸，有时候饿得不行，把我长出的果实吃完了之后，甚至过来啃我的树皮和叶子。”
“但是没想到一代代人逐渐死去，可是我居然活了下来，而且还活了这么久。”
“后来，我从他们一代人一代人的聊天当中知道了，原来我也是可以修炼的，修炼成仙。”
“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我拥有神智，是和其他的生灵不一样的存在。”
“从他们的口中我知道了仙家会造福世人，于是想着我既然要成仙，就要济弱扶贫，守护大家平安，这些事情理应都是我该做的，于是我便努力开始修炼。”
“渐渐的，我眼前的人越来越多，听着他们诉说他们的过去，于是，我开始依赖这种有人陪伴的日子。”
“我听着他们诉说的那些苦难，我感觉到心痛，那还是我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
“他们为了摆脱苦难，做了很多事情，走偏门私通鬼神。”
“我一边耻笑他们迂腐，一边又可怜他们身为凡人，却无能为力。”
“然后我便用我的能力帮他们满足他们的愿望。”
“大家开始供奉我，不辞辛苦的从山脚下搬着厚重的材料，从一砖一瓦开始为我建庙，为的是让我能吸收人间香火，当时我很感动，也很高兴。”
“因此，我的能力也渐渐的得到了提升，慢慢的他们的生活也逐渐好了起来，我很开心。”
“但是时间一长，他们想得到的越来越多，我发现他们越来越贪婪，恶毒，提出的要求越来越过分，很多要求我不想做也做不了。”
“于是我便不再理会他们，没多久他们就开始恨我，恨我对他们冷漠无情，恨他们之前付出的一切都付诸东海，说我享受了人间烟火却背义负恩。”
“于是他们走起了老路，又开始利用邪法私通鬼神，于是这里渐渐的便开始乱了起来。”
“我想，只要他们错事做多了，被那些鬼怪折磨，自然会知道错了改过自新，可是我发现最后是我错了。”
“他们恨我，甚至把所有的一切归咎于我。”
“从那之后，我便开始后悔，后悔我所做的一切，我明明是想拯救他们，可最后还是无法把这些愚昧的凡人拉出深渊，甚至……还想亵渎我对他们的一片苦心。”
陶衡笑了一声，可是这笑容却十分的苦涩。
“我对他们想的太过于美好了，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尝到了甜头后面居然变本加厉起来，一直到现在被他们弄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你们最开始在山下看到我和空悲吵起来的对话。”
陶衡喉间一哽，接着艰难的说了出来，“其实都是他们这里居民的想法。”
“他们总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但是其实全部都是自己自作自受的，他们与鬼怪交易，自然会被鬼怪所反噬，这里的业障积累的太深重了，我已经无力回天。”
“我现在已经不想管这里的事情了，而且，我也已经没有过多的能力可以管了。”
陶衡长叹一声，“这里的地方，该怎样就怎样，我也已经尽力了。”
说着，仙家便抬起头。
看着这一座山和那破败的寺庙。
“可是现在，寺庙已经毁了，人间烟火我也无法吸收，信仰已经不在，我也少了许多的能力，这里的情况我已经控制不住。”
“我现在也只能抗到十点，过不了多久，这里的门禁时间也会越来越早，直到最后彻底吞噬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