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温暖的阳光洒在逶迤宫殿上，金碧相映，锦绣交辉。
今日本该是个让人心情爽朗的日子，可某处宫殿传出来的争吵声打碎了这个冬日里难得的平静。
“本宫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看来你不仅没有把本宫的话听进去，还上赶着去自取其辱。”
长华殿内，气氛紧张。
皇后柳睿锦端坐在凤座之上，将一个小巧的盒子扔在商宴的脚边，冷眼瞧着他。
商宴站得笔直，他望着皇后那双凌厉的眉眼，启唇反驳道：“儿臣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哼。”皇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厉氏乃是重臣，又深得父皇的信任，况且定远王父子掌着兵权，若是儿臣娶了厉明枝，儿臣能得到的助力岂非……”
“笑话！”
皇后打断他的话，斥责道：“别以为本宫不清楚你的那点心思，宴儿，你是不是忘了皇长子商越早就过继到厉媚妍的名下了。”
“……儿臣没有。”商宴脸色一怔，嘴唇嗫喏着，连方才的气势都少了许多。
“你认为你凭什么能让定远王府放弃支持一个现成的，且与厉家有关的皇子呢？更何况这个皇子是你父皇全心全意栽培，还深受朝臣百姓认可的人。”
在皇后一句句的质问声中，商宴沉默下来。
他心里很清楚，皇后说的这些在他找上厉明枝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可他总是想赌一把，明明他才是嫡皇子，他是最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也是最有资格拥有一切的人！为什么父皇不重视他，母后也不支持他？
见他神色阴郁，皇后起身走到他身边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宴儿，你要知道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商宴嘴角掀起，似笑非笑道，“母后，您真的是为了儿臣吗？”
皇后微微挑眉，颇为诧异地看着他：“宴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母后有什么误会？”
“误会…？”
商宴忽然嗤笑一声，俊逸的脸上尽是苦涩：“儿臣幼时，您和舅舅为了铲除宜妃母子给儿臣下毒的事情，难道也是误会吗？”
“儿臣至今都记得那碗姜糖水，还有那夜儿臣寝殿中燃的香……母后，你当真以为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皇后微微一怔，她放柔了声音，说道：“当年的事情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母后的权宜之计就是舍弃儿臣吗？”
“宴儿！”
“母后不必再说了，”商宴往后退了几步，俯身行礼道，“儿臣今日还要去校场练剑，儿臣告退。”
之后，他也不管皇后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带着满腹的不甘离开了。
皇后盯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微微叹气：“算了，以后你会明白母后的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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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武场内，商宴一个人拿着柄剑正在那儿挥汗如雨。
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又因当年的事情对母后和舅舅耿耿于怀，所以在看到身后母后派来的人时，整个人烦躁得不行，当下就呵斥了那几个宦官和宫人，把他们都赶走了。
也因此，他也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正一点点靠近他的商烬。
忽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从商宴的侧面飞过来，险险地擦过他的脸颊。
他猛地往另一侧躲去，脚步凌乱差点摔倒，等脚步稳了后，他转头就看见正一步一步走来的商烬。
“小畜生你活腻了？”
商宴捏着拳头，活动了一下手腕：“竟然敢用石头砸我，怎么，上次赏你的鞭子不够吗？”
商宴啐了一口，站稳身体后，商烬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冷笑一声，商宴猛地一脚踹向商烬的肩胛骨，把他踹倒后，又伸出一脚狠狠地踩着他的胸口。
“瞧你这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我猜猜……”商宴脚上力道加重，弯着腰俯视着他，“哈哈，看来你是见过那个贱婢了，她有没有告诉你，你娘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商烬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商宴。
“你知道了，”商宴恶劣地笑着，他微微俯身，用剑鞘拍打着商烬的脸，“虽说是小时候的事了，可我到现在都能想起当年你娘跪在长华殿的台阶上那卑微的样子。”
“听说宜妃当年跪了整整一夜呢，啧啧，寒风萧瑟，落雪纷飞的，你娘她浑身都落满了雪，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哟！”
“商、宴！”
“呀？生气了，哈哈哈…”商宴再次用力一踩，看着商烬痛苦地皱眉，他嘲讽道，“你这个废物能奈我何啊？对了，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这个秘密可是那个叫喜桃的贱婢不知道的呢。”
他将剑鞘杵在商烬的脸上，微微一笑：“关于你娘真正的死因，那个贱婢没告诉你吧。”
瞥见商烬蓦然瞪大的双眼，商宴预料到了一般的狞笑着：“知道她为什么没告诉你么？因为她不敢说，一旦说了她的小命就没了。不过今日我心情甚好，不如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也省得你死了还要做个糊涂鬼！”
“听好了小畜生，”商宴得意地看着面色冷沉的他，“当年两宫中毒一事，你娘是被构陷的，呵呵，谁让她会制香呢，这也怪不得有人会用她调制的香丸做局，欲将她和你除之而后快。再加上你娘成为嫔妃之前，与我那小舅舅柳寅还有一段牵扯，哼，真是不知好歹啊。”
“你说什么？”
“只是可惜了，当年你娘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即使知道自己被冤枉被诬蔑，却一言不发地认罪了…哦对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娘是因为在长华殿跪了一夜伤重而亡？”商宴眉眼一弯，他缓缓低头靠近商烬的耳边，嚣张地笑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一夜的跪罚引发的寒症竟然把沉积在你娘体内的毒全都逼了出来，你娘她，其实是毒发而亡。”
刹那间，喜桃含着泪道出的实情和商宴口中的言语结合在一块，不断地在商烬的脑海中徘徊，他终于想通了之前疑惑的种种。
“原来是你们…呵呵，”他的声音蓦然冷下来，“什么中毒，什么香丸，都是借口罢了，你们是故意的，你们想要了她的命。”
额发遮住商烬逐渐阴郁的眼睛，他现在就像是滋生在阴暗中的生物，阴沉且危险。
“要她的命？”商宴的语调忽然变得有些尖锐，“一个背主爬床贱婢的命何须我来要？商烬你好好想想，这宫里最恨你娘和你的人除了我，还有谁呢？”
“……皇后，还有柳家。”
“答对了！”踩着他的那只脚用力碾了碾，商宴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你该庆幸，这些年来母后她对你们母子的仁慈，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说完，商宴盯着对方那双漂亮的眉眼，幽幽一叹：“母后她啊，不择手段，却也信守承诺呢，她当年答应留你一命，你瞧，这些年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商烬的眼尾微微泛着猩红的颜色。
他冷冰冰地弯起嘴角：“像猪狗一般，任你们折磨着活着么？”
“没错。”
商宴轻蔑一笑，他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商烬，从剑鞘中一点点抽出自己的剑。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商烬忽然问道。
“因为，我希望能再乱一些，不管是你我，还是这座宫廷。”
他回答干脆，昔日掩藏在骄矜面具下的目光此刻恶毒又冰冷。
毫无预警的，在猎猎寒风中，商宴猛然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