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镜子这项任务并不是很难，之前制造蒸汽火车的时候，就剩下了很多。
再加上昨日白水酒吧里那些有心偷听莫尔斯与亨利对话的废巢人，他们日常下班后送来的镜片......
仅仅只是半天的时间，亨利就凑齐了建造一套镜阵所需的数量。
亨利所在的工坊内，也已经根据钟楼内部的构造将此处改造成了一个50：1比例的模拟空间。
自从莫尔斯带他去过了钟楼顶层后，那扇金属大门背后的事物，至今一直都会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回来之后，他便开始着手改造了自己的工坊。
改造完后的工坊内部的四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零件、用于测量的器具以及几块看似随意摆放的镜子碎片。
工坊的灯光被熄灭，用于模拟钟楼内部黑暗的环境。
他的目光在镜子碎片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缓缓地转向中心垂钓的一个发光球体，那是模拟的血肉左心这个发光源。
而自己的脑海中则是回荡着莫尔斯提及的“血肉左心”与镜阵的想法。
“镜子……确实是个有趣的媒介。”亨利心中自言自语，没有开口说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每一下都似乎在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他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那颗畸形心脏的模样，以及它散发出的暗色光芒。
那光芒，好像即便只是想象，也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与未知的恐惧，让他不禁眉头微蹙。
“如果我设计出的一套镜阵，不仅能捕获这光芒，还能在不引起过大污染的前提下传递它……”亨利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挑战欲。
不过这样的设计需要极高的精确度与对光学的深刻理解，但正是这样的难题，才让他感到兴奋不已。
“光学？”
脑海里突然蹦出的这个名词让亨利的思绪不断翻滚......
这个词就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他的记忆就像卡碟的播放机一样一帧又一帧地吃力播放着......
不断涌现出的记忆中，他看不清楚那滔滔不绝讲着什么的人的面孔。
记忆里的背景飞快的掠过，就像按下了加速键一样，但他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源源不断地刻进了他的脑子里，仿佛与生俱来的一样......
而记忆的最末尾，似乎是走到了一个完全由光组成的生物面前，他们飘渺虚无，就像幽灵一样。
甚至，他似乎还接收到了一份理论技术：将肉体改造成能够利用光的以太体......
但这些亨利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脑海里多出的那些理解，对“光学”的理解......
回过神来的亨利站起身，开始在工坊内绕着发光体来回行走。
他一只手拿起角落里的笔，一只手拿着纸张。
另外两只拿着测量仪器的手则不时在空中比划，仿佛正在与无形的光线对话，又好似在测量着什么。
每走几步，他都会停下脚步，从一旁的镜子堆中挑选出几块镜子，轻轻地摆放在地面上，模拟着光线的传播路径。
一条条光路在漆黑的空间里显现，尽管偶尔有些偏差，他也能及时调整。
每一次调整，都伴随着他口中的喃喃自语，好似在背诵着什么众所周知的公式......
“光源的位置和强度……”亨利环绕着发光体，开始比对与记忆中血肉左心二者的差别。
他调节着手中的按钮，总算是弄成了一个相近的发光强度......
“镜子的角度与位置……”亨利的脑海里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知识点，空间坐标，三角函数，这些从来没有听过的词汇一股脑地往外蹦跶......
随着时间的推移，亨利的工坊内逐渐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镜子，它们按照特定的规律排列着，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型的宇宙......
它们反射着吊着的光球散发而出的光芒，在彼此之间形成一条条模糊不清的笔直光线......
一天后......
白羊宫钟楼的顶层，切割好的镜片被放置在了计算好的位置。
伴随着最后一个镜片镶嵌进指定的位置，暗色的光线便立刻在这个结构复杂的镜阵内开始折射与反射......
条条不同强度的光柱进入地面凿好的圆洞里，进入底下的一层。
“亨利，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莫尔斯低声自语着，随即转身离开了顶层，前往钟楼下方早已建好的实验室......
在那里，曾经在医疗院工作的艾莉已经等候多时了......
头顶的天花板上，遍布着一个个大小规整的洞口，一道道明暗程度不同的紫色光柱从中落下，投射进封闭的容器内......
颜色从紫色到暗紫色，依次排开......
那些光柱，就像某位的视线，颜色越暗的，仿佛越能诱人心神。
其中夹杂的声音，似乎是某位存在在遥远的未知之地传来的呼唤，令人疯狂......
这是艾莉见到这些投下来的光柱的第一想法，并伴随着往后的实验一次又一次的加深......
四钟和鸣之后，又轻敲了六下......
下午六点，该下班了......
其他的同事也是和艾莉一样的动作，纷纷走出了大门，各自散开。
毕竟与这些光待久了，难免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异常......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度过了六天，这六天里，艾莉养成了随手记日记的习惯。
也算是以此来缓解一下自己压抑的精神状态......
她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一页页写满了字迹的白纸，好似在回顾这几天来所经历的一切......
9月25日，这是莫尔斯的镜阵运转的第一天，也是我实验开始的第一天。
那些紫色的光柱让人心生恐惧，就像看见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
但那些不过是有些奇怪的光罢了，为什么我的心中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重要的，还是这长达八个小时的实验......
第一天的实验是对名为“小白鼠”的生物进行研究，我们将它截断的尾巴部分放置在不同程度的光柱下，观察其血肉的反应。
莫尔斯说这是研究能否实现像“降娄宫”那边的血肉修复技术一样，修复损伤的肉体......
但很遗憾，并不行......
我们又尝试了将这些断尾部分放置到了其他的光柱下，也是同样的反应，没有任何变化。
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颜色越深的光柱，被照射后的“小白鼠”就越疯狂，极端喜欢血食，不再食用植物......
莫尔斯说，这是污染......
9月26日，这是实验开始的第二天。
莫尔斯似乎很急，他直接开始了他所谓的“嫁接”实验。
他将“小白鼠A”的四肢直接去除，再将另外一只的“小白鼠b”的四肢取下，并控制着将它们断开的部分放在光柱之下......
违背常理的一幕就在我的眼前发生了......
两只小白鼠的断肢部分就像融化的蜡水一样，相融在了一起......
但，也仅仅只是化为了融合在一起的“肉色水”，光柱被人为关闭后，那些水便快速凝固。
但由于此前是一滩水的形状，凝固后，就成了薄薄的一层皮。
虽然这连接部分的骨头居然还完美的对上了，但这像是被铁锤砸扁的部分，也让它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
之后我们又尝试了放在不同颜色的光柱下进行实验，明显颜色深的融合的更快，而且好像挨得越近，接起来的成功率也就越高。
但这很考验我们的视力，一旦出现稍微的偏差，接起来的肢体，就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不协调......
而且，颜色更深的，污染也越重......
为此，莫尔斯打算要亨利制定一个专属的模具，将断掉的肢体沿着模具放置，这样或许就能很大程度上减轻肢体对不上所带来的影响......
9月28日，这是实验开始的第四天。
在这之前，莫尔斯开除了其中一名同事，原因就是他将之前那些实验失败的“小白鼠”带回去吃掉了......
并且现在整个人也被送去了执法庭，判处了他偷盗罪，抽打了他八十鞭，并将他发配去修路了。
而对面的“降娄宫”似乎又研发出了新的技术，好像叫“增强剂”。
只要打上一针，就能短时间内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而且副作用也不大，就是会在后期极度饥饿，需要生吃内脏等器官罢了。
话说回来，亨利的动作很快，短时间内便将模具研发好送到了我们手里。
再次重复了之前的实验，果然接肢的效果很好，基本没有不协调的地方......
而这之后，莫尔斯便将幻想生物——珊瑚蟹的甲壳带着底下的肉体直接切下，放置在了背部被剔除皮肤的名为“猴”的中型生物上。
同样的操作，结果很好，属于珊瑚蟹的甲壳长在了“猴子”的背上......
莫尔斯对这个结果很开心，他又取下了珊瑚蟹的鳌钳，将它们嫁接到了“猴子”被切除的手臂上，成功了......
甚至是仅仅在背后挖了一个洞，在将这个鳌钳塞进去，居然也成功了？
难道，不管什么部位，都可以进行肢体嫁接？
那岂不是，头也可以，腿也可以？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束光芒的恐怖与诡异。
好像在这光芒下，一切不合理的血肉肢体，都能合理地嫁接在一起......
9月30日，实验的第六天。
莫尔斯终究还是展示出了他的最终目的——人体实验。
他需要其他的废巢人来充当实验的素材。
这遭到了很多同事的不满，就连我也是。
但我却被莫尔斯的几句话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就是：力量......
他还说，首领大人肯定会与“佛门”发起战争，如果不想在未来死去，就好好考虑一下。
说实话，他的这番说辞，打动了我......
我，曾经一直是一名孕育“储备粮”的人，那段经历如同梦魇，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那些被吃掉的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们太多了，也不知道我的肚子被剖开了多少次。
我的孩子在黑暗中诞生，又在同样的黑暗中消失，成为维系这个扭曲世界循环的一部分。
我厌恶了这种无尽的循环，厌恶了作为生育机器的生活，更厌恶了那种对未来绝望的无力感。
如果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掌控自己命运......不再任人宰割的机会......
我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于是，我沉默了，不再参与那些无用的抗议。
人体实验就人体实验吧，但我也不傻，不会去做那躺在光柱下的实验品。
要弄，就弄最好的，我要的，是完美的接肢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