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清川……
时音感觉到自己在颤抖,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因为每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她都会这样,痛苦……
“北……清川……”时音双唇颤抖了一下,脚下不自觉向前半步,却仅仅只是半步便停下。
时音没有动,她只是站着,就像在无数次选择中那样面对自己想要的选择时,她只是、只能、必须站在对历史正确的那一方。
时音看见了北清川的笑,他对她说了几个字,她听不见,却能看见口型。
【我相信你。】
他相信她。
相信她会赢?相信她能拯救世界?相信她能实现愿望?
还是,相信她不会去救他?
时音深吸口气,转过身来。
“你们说过,宁愿快乐的死也不愿痛苦的活,现在后悔了吗?”时音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的很清楚:“如果你们能凭借自己醒来,那我便愿意继续帮你们。”
“我们要靠自己打败末世!”
人群刚想答应,叶少衡一嗓子让人们再次清醒过来。
“不负责任,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蛋应该倒台!”
“人类不需要神,人类要靠自己!”
“打败末世!”
情绪水涨船高,人们感觉自己几乎不能思考,情绪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着,只知道呐喊,到最后甚至喊不出一句清晰的话,只是呐喊。
“咔嚓,咔嚓……”
天幕碎裂的越来越大,大地开始颤抖,周围的建筑随着地面的震动崩坏,人们逐渐感觉到五感回归本身,他们重新感觉到了疼痛。
“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人们欢呼。
“我们要出去了,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一定要打败末世,我们要团结起来打败末世!”
“人类万岁!!”
人们气势更加高亢。
人群中央,叶少衡和时音遥遥相望,叶少衡重新骑上骏马,他的异能回来了,随着温柔乡的碎裂,异能者的异能重新回到他们手中。
【走吧,按计划来。】
叶少衡看懂了时音的口型。
【那你呢。】叶少衡握紧缰绳,却依旧死死盯着时音的方向。
【服从命令。】时音的回答干脆而简洁。
这次,是叶少衡自己明白了时音的打算。
从时音开口让他去人群中时,叶少衡就察觉到了时音的意图,当时只是朦胧的感觉,在他被人群簇拥着成为反抗军的头领时,叶少衡才彻底醒悟过来。
时音向来会培养各个势力的头领为自己所用,林北月是异能者的头领,关念山是地下黑道的头领,总领是国家的头领。
在领悟的当天,叶少衡便偷偷找到了时音,一见面什么都没说,直接跪下表明了自己的猜想,并且保证百分百服从命令,只求时音不要把他蒙在鼓里,排除在外。
既然猜到了,时音向来便不会继续隐瞒,聪明的人有资格知道接下来的计划,已经猜到了再隐瞒,只会更加节外生枝。
于是,叶少衡掌握了所有反抗军,和总领对接,做好反抗军的思想工作,接回总领,欺骗大家帮时音编故事……
叶少衡就聪明了这么一次。
最后一次,他聪明了一次。
时音很满意。
服从命令!
“大家跟着我,冲出裂缝!”叶少衡一勒缰绳,骏马仰天长啸,他手中黄金长枪直指前方裂开的缝隙,火红的旗帜以黄金长枪为旗杆,随风飘扬。
火红的旗帜上,金色的星星舞动着,鲜血上流淌着希望。
这是时音昨天给予叶少衡的。
这黄金长枪是她的脊梁,即不会低头不会弯曲脊背,永远不折不挠的炎龙国人必将前进,英勇向前冲破末世,重新回到自己的土地上。
同样是时音在新世界的力量中抽出的,唯一归属旧世界的力量凝聚而成的长枪。
“离开这里!”
“冲啊!”
“不能让清川老师的牺牲白费!”
“离开这里,跟着总领大人和叶少衡大人离开这里!”
人们的呐喊盖过了北清川的歌声,可是感染力依旧让人们的情绪不断高涨,甚至高涨过了头。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呐喊出的话也不经思考,似乎已经有点狂热过头了,可是北清川控制不住。
全力的爆发,收不回去了。
喧嚣散去,人们随着各自的领导人逐渐离开,这个世界也逐渐破碎,露出了它本身黑暗混沌的样子。
温柔乡本来就是如此不堪,只是人类的梦妆点了它,现在只是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时音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他依旧狂暴的释放着感染力,头发已经全白,走过去的那几步,即便是时音都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北清川。”时音来到北清川面前。
北清川没有回应,他右手握拳捶在胸口,左手背在身后,这是炎龙国异能者小队的军礼。
“北清川,结束了。”时音伸手捂住了北清川的耳朵,北清川浑身震了一下,茫然抬头,双眼没有焦距。
他看不见了。
准确的说,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五感几乎退化成零。
时音的手贴着他的耳朵,声音通过耳旁骨头的震颤传来的声音才让北清川朦胧的感觉到了时音。
“时音,能不能叫我的名字。”北清川开口,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凭借对声带的颤抖和嘴唇舌头的蠕动,判断自己说了什么,是否在说话。
“北清川。”时音双手覆盖在北清川的耳朵上,让北清川感受到。
“不加姓,可以吗?”北清川眨眨眼,再次要求。
他觉得自己可以任性一点,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求稍微过分一点,应该也没问题的,人一生总要脸皮厚一次。
“清川。”时音回答的很干脆。
这个称呼,以前也叫过,没什么特别的。
“音音,明天我还能在见到你吗?”北清川轻笑,泪水落在时音的手腕上,是湿热的。
时音沉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音,我可以碰碰你吗?”北清川也没有等待时音的回答,偏了一下头:“我其实,从来没敢直视你的脸。”
他的手指触摸上梦寐以求的脸颊,像是被火燎了那样颤了一下,像是画画那样描摹着心中的轮廓,在这小心翼翼毫无重量的触碰中重新认识了时音。
“音,你爱我吗?”北清川自顾自的说着:“我好像是爱你的。”
“音,你喜欢看雪吗?”北清川松了手,他看不见,却下意识看向天空:“不是灾难的暴雪,是初冬的第一场柔和的小雪。”
“我很喜欢。”
北清川一辈子都在在乎别人喜欢什么,第一次说出自己喜欢什么,他谦逊,却在乎别人感受到近乎自卑,一生都在替别人缝缝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