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话 我的脖子将成为你的刀鞘 (1)
尸骸女王。
遮住她脸的骷髅面具被揭开了。
里面是一张与八岁时相比变化不大， 非常熟悉的面孔。
像鹿一样大的眼睛，每次看向这边时总是湿润的眼睛，浓密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脸颊上的婴儿肥大部分消失了，脸上的雀斑全部不见了， 还有黑眼圈和白眼圈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
米尔格·卡穆。
她带着与彼勒斯记忆中最后一刻的表情相同的样子看着这边。
泪流满面的脸，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表情， 嘶哑的喉咙。
从那时起，时间似乎就停滞了，她就是那个在红山和黑山的灾难中与‘八角夫人’生离死别的她。
“…”
彼勒斯暂时闭上了嘴。
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元凶。主敌。黑幕。
为了杀死恶魔阻止灭亡时代而不停奔波的路上。
眼前出现的十常侍的登场完全排除了所有细小的想法和杂念。
只专注于杀死敌人。
因此吗?彼勒斯能够一下子想起他之前忽略的，或者说故意不去想的可疑之处。
彼勒斯失踪后的几年里，卡穆从未间断地进行搜寻，却突然变心。
与曾经关系很好的伯父‘米尔格·阿道夫’决裂后，加入了与她关系恶劣的叔父‘米尔格·斯奈克’的暗党。
之后宣布闭关修炼， 切断了与世间的联系。
巧合的是，这个转折点出现了。
原本应该成为‘尸骸之王’的米尔格·斯奈克的位置却被一位神秘女子取代。生前身份不明的尸骸女王。
在红山和黑山的原住民战争中将死去的米尔格·罗泽变成不死生物并珍视着的她。
同时拥有本应在红山和黑山灾难中遗弃的阿赫赫曼的遗骸。
回想起来， 第一次见面时就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尸骸女王看到发狂的宫廷术士时异常愤怒，这大概是因为接连失去了彼勒斯和罗泽的记忆所致。
最后看到巴斯克维利式剑术时的惊愕，失去意识倒下时咬住罗泽的行为都是征兆。
彼勒斯尽量保持冷静地问道。
“为什么你会成为十常侍?为什么声音会变成这样?”，
[……自从你消失后， 我哭了好几年， 声音彻底哑了。]
尸骸女王， 或者说卡穆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
哭泣、哀号、挣扎、疲惫、昏倒、醒来、再痛哭，她究竟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过程。
她的喉咙早已破败不堪。
卡穆从黑白颠倒的眼睛中滴落眼泪说道。
[傻瓜……我以为你……死了……为了找到你的尸体……]
所以你在过去的几年里像梳子一样搜遍了红山和黑山?一天也没有落下?
……到那种程度还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听到嘎穆接下来的话，彼勒斯只能用手扶住额头。
[所以……我想再次让你复活。]
黑魔法。让死者在现世重生的法术，亡者复生术。
这就是他脱离明党后加入暗党的原因吗?
确实，暗党的首领米尔格·斯内克是黑魔法的大师。
回归前的他也为了达到黑魔法的极致与八番时赛勒签订了契约。
这让他想起了过去在红尖塔从海西斯、米德西斯、罗乌西斯那里听到的证言。
‘嘎穆现在进入了闭关修炼。’
‘……闭关?’
‘他和阿道夫叔父闹翻了。’
听说嘎穆从停止搜索的那一刻起就有些不同了。
原本开朗的性格变得沉闷， 话也少了。
然后突然宣布退出最高议员为米尔格·阿道夫的明党。
平时像对待父母一样追随阿道夫的嘎穆，虽然在党内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但阿道夫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官方意见。
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退出明党的嘎穆加入了与明党对立的暗党。
因为知道嘎穆在那晚之后有多么悲伤，多么自责痛苦， 所以不敢劝阻。
“…”
彼勒斯皱起了眉头。
为了让自己这个死去的人复活成为不死者，嘎穆放弃了所有选择了黑魔法的道路。
如果按照原来的命运，她本应成为铁血女皇， 超越米尔格， 统治整个世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彼勒斯低声问道。
“所以最终是因为我才和恶魔签订契约?为什么?”
[不知道才问吗?]
“不知道才问的。你说是为了找到我的尸体，成为亡者兵才成为八番时的。”
[……这么说听起来确实有点那样。]
嘎穆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点了点头承认了。然后简洁明了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如果死亡将我们分开， 那么即使在背后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不久后，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
摘下面具面对面的夜晚猎犬和尸女王。
打破两人之间尴尬沉默的是彼勒斯。
“……但最终恶魔必须死。”
公是公，私是私。
无论个人的情感有多沉重，都无法与全人类的命运相提并论。
最终局面变得明确了。
为了阻止世界的灭亡而必须杀死女人的男人。
只要能和男人在一起，即使世界毁灭也无所谓的女人。
[……]
嘎穆没有回答。
随后，她的嘴唇张开了。
[好。]
彼勒斯的眼睛睁大了一些。这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但奇怪的是，嘎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动摇。
[自从和恶魔联手时就知道我的结局不会好。]
嘎穆和彼勒斯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嘎穆向前迈出了一步。
然后挺直了肩膀和胸膛。
[来吧， 杀了我。]
“……”
彼勒斯犹豫了一下。
一个十常时之一主动献上自己的脖子，为什么还在犹豫呢?
无数战友的脸庞在脑海中闪过。
但即便如此，手腕上的魔剑巴尔泽布也没有丝毫动作。
过了一会儿， 嘎穆再次开口说道。
[你在干什么?快杀了我！ ]
“……”
[杀了我！ 快杀了我！ ]
瞬间， 她的声音提高了。
轰！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失控的情绪和波动的魔力。周围开始下起了火雨和铁棍的暴雨。
嘎穆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对啊！像我这样堕落的女巫当然讨厌吧！趁现在杀了我，你的生活随你怎么过！妨碍你的前女友在这里死去， 你就和清纯贝果现女友圣女好好过日子吧！ ]
“???”
对于彼勒斯来说，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反应。
前女友是什么意思，现女友又是什么意思。圣女多洛雷斯的名字为什么会被提起呢?
虽然知道有什么致命的误会，但解释起来却很困难。
而且不知为何， 从嘎穆身上散发出来的恶魔气息似乎越来越强了。
越是接近午夜时分，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嘎穆像是倾尽体内所有的魔力施展魔法后， 瘫坐在地上开始痛哭起来。
[你这个坏蛋！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说的话却是恶魔必须死?怕别人说你不是巴斯克维家出身吗……混蛋! 坏蛋! ]
“…”
彼勒斯站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第三次看到嘎穆的眼泪。
第一次是在她8岁时初次见面的时候，之后是在长大后在红尖塔重逢的时候，还有就是现在。
三次中， 彼勒斯都没有能够安慰嘎穆的眼泪。
而嘎穆仿佛习惯了似的， 在一段时间后自己止住了眼泪。
[……好吧， 我知道。你安慰人的能力不行。]
在失去罗科科部落的弟弟时， 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罗泽拥抱了眼眶依然红肿的卡穆， 给予她安慰。
片刻之后。
……啪!
卡穆从怀里拿出一本旧书扔给了彼勒斯。
[是我的日记本。]
“…”
[即使我不在了， 也希望你能读一读。有很多话看着你的脸说不出口。]
当然，即使彼勒斯回答了，这次卡穆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了。
“…”
彼勒斯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日记本。
这本仅由纸张制成的书却相当沉重。
那是因为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倾诉了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情感所花费的时间一样重。
片刻之后，卡穆解开了前襟。
骨头盔甲左右分开， 露出了中间的白皙脖子。
[来吧， 现在动手吧。]
“…”
[如果是你的话， 我很高兴。不， 只有你有资格。]
“…”
[反正我已经放弃了与恶魔签订契约后的生存。与其这样，不如死在你的手里更幸福。]
卡穆走到彼勒斯面前，静静地跪了下来。
然后抓住彼勒斯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喉咙上。
[我的脖子将成为你的刀鞘。]
卡穆的嘴唇碰到了彼勒斯的右臂，感觉到轻微颤抖的气息。
“…”
彼勒斯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从魔界来到人间界的十个魔王。他们将在未来开启十个巨大的门。由此带来的毁灭时代。
在那些门打开之前，必须杀死十个魔王。
……紧紧地！
彼勒斯握紧了手。
卡穆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抬头看着彼勒斯。
但是为什么呢?彼勒斯的手没有动。
那是连彼勒斯自己也无法理解的， 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情感。
突然， 彼勒斯脑海中浮现出巴斯克维七式的想法。
-为了达到六式的极致，必须抛弃情感。
-但要开启七式的大门， 则需要怀抱情感。
要达到研究生最高级的境界， 必须彻底消灭情感，成为像钢铁一样的存在。
但要达到更高一级，剑术大师的境界，则需要重新唤醒曾经被消灭的情感。
彼勒斯一直以来都过着如钢铁般锐利的生活。
排除所有情感，只按照命令行动的杀人机器。死亡之犬。
他一生中从未爱过任何人， 也没有被任何人爱过。
这一点在丹塔利安之战中也得到了证明。除了战友情谊外，没有任何东西将彼勒斯与世界联系在一起。
但是。
但这样的彼勒斯现在动摇了。
眼前跪着的小女孩，张开双臂和胸膛，等待他的刀。
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庞，彼勒斯感到一种微弱的情感在心中悄然升起。
无论个人的情感有多重，都无法与全人类的命运相提并论。
……但在如此沉重的情感面前，铁人最终成为了超人。
彼勒斯的视野中开始出现了墙壁。
那是剑术的极致，可以斩断无形的灵魂或抽象概念的剑术大师的墙壁出现在眼前。
就在那一刻。
……噗!
腹部传来疼痛感。
一种炽热的东西穿透了他的感觉。
[……什么?]
卡穆瞬间露出茫然的表情。
她手中伸出的一根铁钉刺穿了彼勒斯的腹部。
同时。
滋滋滋滋滋滋……
卡穆的背后开始冒出黑色的雾气。那股力量正在强制控制她的身体。
[午夜到了， 小姐。]
从裂开的雾气口中传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八番尸’ 塞尔＞
危险等级： S+
大小：?
发现地： 灭亡之门深层，‘蛇的子宫’
-别名‘第八具尸体’。
人类的天敌， 被称为不可解、不可杀的十大灾难之一。
“牲畜和野兽将灭绝。”
-《十诫》 10:上 -
附着在卡穆意识一半的恶魔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