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不动声色,但他并没有带上她。
周景墨神色莫测,从裴清嵘告知的地方,八弯七绕,上了一处阁楼。
裴清嵘已经在门口等他了,看到他来,这才敲了敲门。
“进来。”
随着推门而入,周景墨真没想到裴清嵘找到的所谓能解决他问题的大师居然是这位……
“曾院士?”
曾院士是他们小院里都认识的人,是大科学家,职称比他母亲高得多,也精通很多学科,目前是在中南大学的哲学系。
早些年的时候,曾院士有些神神叨叨的,周围的人都说他疯了,后来他又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了。
周景墨一看到他,就想起来了,那一年他随母亲去大学时,曾院士曾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感叹了句,“天妒英才啊……”
他记性很好,所以哪怕是那么多年的事,他都还记得。
曾院士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想起来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笃定道,“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周景墨当即看向裴清嵘,裴清嵘却更为震惊地看向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景墨抿了抿唇,心中明了,裴清嵘其实没把自己的事全跟曾院士说,只是准备等着曾院士帮他看看。
但曾院士居然未卜先知。
“看来,我没找错人。”他坐在了曾院士那张老旧的书桌前,眸色深远。
曾院士精通化学,数学,物理,哲学,会八门语言,完全可以靠才能财富自由,但这些年却一直一人形单影只地住在这么久的楼阁,是个人人眼中的怪人。
“我可能对于《周易》这些也有些天赋。”
曾院士叹口气,“早些年,你们觉得我疯,只是因为我能看到一些你们看不到的东西,但你们却看不到,觉得我和你们格格不入,所以觉得我疯。”
“现在我知道外界觉得我疯对我没好处,所以我学会了伪装了自己,装成和普通人一样。”
裴清嵘越听越觉得可怕了,搓了搓胳膊。
这就是天才和疯子只在一念之间?
他看周景墨却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他们中间最能了解曾院士的应该就是景墨了吧,他也因为天赋卓越,其他人看不到他的高度,因此从小到大都很孤独,情绪总是淡淡的。
虽然他和宝仪是景墨的朋友,但他们有时会觉得是他们单方面觉得,景墨心里可能不会有这一层想法,换句话说,打心底里没有把他们当朋友。
但他们也不介意就是了,单方面的付出也没什么的。
所以当看到周景墨真心地爱一个女孩,不再像一个人机一样,有了喜怒哀乐,他们是吃惊的,也是真心为景墨开心的。
曾院士看了眼裴清嵘,周景墨道,“你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曾院士点头,镜片后的眼睛凝聚着光辉,徐徐说道,“你命中必定有一个死劫,避不过的,即便不是之前的那种死法,也会是其他的死法。”
裴清嵘骇然大惊,脸色立刻就变了。
周景墨面上不显,暗地里攥紧手心。
曾院士紧盯着他,“而且你的死劫貌似比之前都提前了。”
他看着周景墨微凛的眉眼,看来他早已想到过最坏的打算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曾院士摇头,他也爱莫能助。
走出门来的时候,裴清嵘脸色灰白,双手扶住周景墨的肩膀,他极少这么动容,眼睛都要掉下眼泪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会有能人的,我还能给你找到办法。你不要放弃希望!”
他带周景墨来,是来寻找对策的,结果呢,现在居然提前宣判死刑了。
周景墨笑了笑,“我信你。”
裴清嵘一阵恍惚,现在的景墨到底是不同了,眼里有了温度。
周景墨和裴清嵘告别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河堤边,静静伫立。
风吹起他短短的发梢,他眉目沉静并未说话。
但眼底却流露出些许哀伤。
内心备受煎熬。
答应过凝凝爱护身体,不会抽烟,所以即便现在烦躁到极致,他还是忍住了。
她最为闹腾的时候,曾逼他承诺要陪她一生一世,然而这个承诺终究是没法兑现了。
可等回家前,他还是收拾好了心情,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
若余日不多,他也要过好每一天。
还有他的家人,爱人,孩子在等他。
离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却能看到留了一条小缝,是有人在等他,而且还留了一盏小夜灯。
周景墨心中蓦地升起一丝雀跃,离房间越来越近,那丝雀跃放大了。
很快就要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明明只一下午没见,却像是过了很久。
季凝最近困觉,他也尽量轻手轻脚了,可等到他一走进去时,女孩幼圆的小脸微微松开,睡眼也是惺忪的,几乎是秒醒,含含糊糊地问,“唔,怎么这么晚?”
可见他不回来,她一直睡不安稳。
周景墨呼吸重了,心也疼了,他居然让他的爱人这么提心吊胆,“睡吧。”
他轻柔地用手掌抚平她额上的发丝。
季凝却不满足,伸出软软的胳膊,甜糯的嗓音响起,“要抱抱。”
像个小孩儿似的,充盈着纯真,但却甜而不自知。
“乖,我刚从外面回来,外套还没换,带着外面的晨露。”他说话也带了点哄小女孩的语气。
他想,他以后若是有女儿的话,恐怕也不会这么哄吧。
如果有机会看得到的话。
季凝不依,眼帘耷拉着,眼睛没睁开,执着地伸着手,“不,要抱抱。”
周景墨拗不过她,只能俯下身去,任由她双臂环住了他的身体,几乎挂在他身上。
她真的太软了,柔软馨香瞬间盈了满怀,他的眉头突然一暖,是她用手指抚平了他的眉宇,“周景墨,不要皱眉头,不好看。”
“嗯。”他轻应了声,对现在的她完全是有求必应。
“周景墨。”
“嗯?”
“没什么,就是想多叫叫你。”季凝闭着眼,心中的恐惧蔓延,真的好怕,有一天,她突然这么叫着他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一室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