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天,叶南絮一早就忙活着爬起床来,和一众志愿者在初升的太阳下干起了苦力工。
曾经的星海学校,在有了简之基金会的支持后,规模远远不再够用,加之曾经的老建筑,无论安全性还是环境的整洁度,都有许多需要改良的地方。
一众志愿者们前前后后谋划许久,才将周边几栋早已经人去楼空的闲置民房给买了下来,一边保持老的楼栋还能继续教学,一边在刚拆平的新区域盖起三栋新楼。
一栋作为科教楼,装配上电子白板和投影屏,可以让紫海大山里的孩子们也享受到外界最优质的教育资源;一栋作为图书馆,将之前教科文组织捐赠来的图书都摆放进去,供学生们课余观看;另一栋作为宿舍,收纳一些被遗弃的可怜女孩,给她们一个能住宿学习的地方。
因为之前紫海学校因为没有大量宿舍,更多时候女孩们都只能走读,有一些女孩回了家,传统的父母便想着让她们放弃图书,下田务农,哪怕给家里农活打打下手,也觉得比读书有用。长此以往,很多女孩读着读着,便被父母困住,不许她们再来学校,哪怕星海学校根本不收取任何学费。
所以这个可以留读的宿舍,早早就在叶南絮的策划之内。
去年开工,加之今年的六个月赶工,宿舍区域已经全部完工,部分孩子们已经欢欢喜喜地住了进去。一些心绪稍宽的父母,觉得孩子在这里吃住都不用花钱,还能读书,倒也放下心来不管。但也有个别几个,总是把女孩当做家里农活的免费苦力,吆喝着来抢人回去。
星海学校毕竟只是福利机构,并没有强制将学生留下的权利,每当看到一些年纪极小的女孩,可怜巴巴地被愚昧的父母强迫带离学校,她心头总是万般难受,但又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叶南絮稍有几分叹气,继续忙碌地清扫着图书馆装修留下的大量建筑垃圾。
其实请人清扫也可以,但一想到是自己老公的钱,她还是有些心疼,加之志愿者人数众多,大家都热诚地要亲自动手,所以地面的清洁,甚至一些建筑垃圾的运送,都由很多志愿者自发在进行。
灼热的日光,让她的衣物很快湿透,连便捷运动的瑜伽裤,都粘在小腿上,她正思索着回去换身衣物,却见小染急匆匆地朝她跑来。
“叶姐姐!叶姐姐!又有人来宿舍区闹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小染语气万分焦急,清秀的眉宇间早已褪去稚气,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叶南絮手上动作一滞,眉头紧皱道:“带我过去看看!”
小染连连点着头,在前方一边带路一边道:“那一群人可凶了!沐椿姐正在拦着他们呢……”
叶南絮加快了步伐,小跑着越过转角,瞧见了三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围在了校舍的门口,直喷口水地在大声吆喝着。
“你们在做什么?!”叶南絮熟练地用紫海语叫住了他们。
三个胖子转过头来,眯着油腻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年轻女孩。
“你就是这里主事的人?”三人中裹着头巾的主事之人目露晦暗的目光,似是讶异于这个穷山僻壤的学校里,怎么还有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子。
叶南絮不悦地避开了三人的视线,偏头瞧了眼正在被拉拉扯扯的女孩。
她有印象,那个女孩叫小笛,是沐椿与其他志愿者在山另一侧发现的流浪女孩,貌似是因为家里养不起,才被遗弃。
小笛在星海学校待了许久,按沐椿的说法,应该是有四年之久,比她回到紫海时间都要更长些。昨日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个干瘦得不成人形的男人突然就找上门来,说小笛是他的孩子,之前走丢了,非要带她离开。
按照道理来说,若是亲生父亲找上门来,只要孩子还未成年,学校也没办法阻拦什么。
可小笛虽然承认那人是他父亲,但一直哭闹的很厉害,死活都不愿意跟那个男人走,细细思索之下,叶南絮便找了一个借口,以需要血缘证明为由,暂将那个男人赶了出去。
据其他几个负责值守夜班的志愿者讲,那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在学校外围晃来晃去,直到后半夜才肯离去。
昨天的事还没结,今天怎么又来人找上门了……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之一,有什么事找我说。”叶南絮一边用紫海话交流,一边走到小笛身旁,隔断开了外人拉拉扯扯的手,安抚着女孩的心绪。
三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彼此对视了一眼,由那中间的主事之人开口道:“我们是这孩子父亲的朋友,听说你们昨天死活拦着,不让他带走自己的女儿,我们今天特地来帮他讨个说法!”
“是啊是啊!必须讨个说法!”其余两人像唱戏似得应和着。
叶南絮回眸瞥了一眼那三个不像好人的来客,转而蹲下身来,轻声细语地询问起小笛:“这三位叔叔,小笛认识吗?”
小笛脸颊哭得红红的,断断续续地抽泣道:“不……不认识……我不想走……我想和大家在一起……我想读书……”
小笛自从昨日父亲出现,整日情绪都不好,像是怎么都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
叶南絮揉了揉小笛的脑袋,安抚道:“放心,老师不会让你随便被带走的。”
一语言毕,叶南絮便站起身来,朝那三人有礼有节道:“不好意思,我昨天和想要带走孩子的那位先生沟通过,必须要有证明血缘身份的材料,否则学校不可能随意让人带走学生,更别提小笛还并不认识你们。”
另一个胳膊上满是纹身的胖子擦了擦鼻子,不耐烦地从口袋取出一张紫海本地的户籍证明,昨日那个男子的相片和小笛的相片都记录在上面。
叶南絮感觉身侧的小笛紧紧地捏着她的手,哭得更凶了一些。
“我们会联系一下民政部门,核实材料的真实性。”叶南絮见来人是真带了材料,也无奈没办法,不能直接拒绝,只能谋求缓兵之计。
“小娘皮!你什么意思!”裹着花头巾的主事之人不乐意了,指着叶南絮的鼻子威胁道,“你们这什么破学校啊?!还敢囚禁小孩?!不怕我告你们吗?!”
叶南絮表情冷毅了几分,见其他志愿者也都在赶来,并不畏惧地拒绝道:“我们星海学校是紫海政府许可的困难儿童援助点,小笛更是我们建了档案的收留儿童。就算你们有相关材料,不是她的父母亲至,我也不会让你们随意带走小笛。”
“嘿呦!来这一套是吧?!”胳膊有纹身的胖子目露凶光,表情极为激愤地朝校外的一辆白色面包车上指了指,呵斥道:“孩子爸爸怎么没来?!人家也来了,就是怕你们这个土匪学校不放人,才特意找了我们几个好朋友来帮忙!”
“就是就是!难道你们想霸占人家的孩子,死不放人?”另一位一直没有发话的胖子开口呵斥着,露出一口后补的金牙,很是渗人。
叶南絮微微扭头,见校外的面包车上确实坐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表情就更无奈了几分。
她知晓,这些孩子被父母带回去,怕是又要下田干活,被当做生育的工具,一辈子困在大山之中。一念及此此处,她就根本不想放人。可偏偏这群人就是有备而来,连户籍的证明都早早备好,还特地叫了帮手。
一旁的小笛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声哭诉道:“叶老师,我不要回去……爸爸一醉了就打我……我不要回去……”
叶南絮听得心疼不已,把小笛护在身后,寸步不让道:“你们也都听到了,孩子不愿意回去,至于她家庭的情况,我们可能也需要了解一番,确认安全无虞,再考虑其他的事……”
领头的胖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横冲直撞地就要来抢人,一边拉扯一边怒骂着:“你们这什么鬼学校!还扣留人家女儿!”
一见形势不对,周遭数个志愿者也冲上来拉架,叶南絮则和沐椿死死护着孩子,场面骤然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