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周宇在图书室找到禹天,说自己想好了,以后往音乐方向发展,可是家里人反对,让禹天帮忙出出主意。
禹天想了想,“你真想好了,不变了?”
“嗯,仔细想过了,考大学我对自己没信心,运动员这条道我也走不远,就音乐还行,我喜欢也愿意学,再说,你不也觉得我的条件很好嘛。就是家里那一关过不去,一看到我玩音乐就没个好脸,我回两句就要喊打喊杀的,嗐。”
看着愁眉不展的周宇,禹天慢悠悠地说,“你确定你家里反对的是你学琴和唱歌,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话有点绕,周宇没反应过来,“什、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问题根子不一定是出在音乐上,你家里反感的可能是你对学习和人生的消极态度,更可能反感的是和你一起玩音乐的那些人,前两年什么形势你没忘吧?你再好好想想。”
前几年搞严打,如果周宇表现的像个不良少年,换禹天当他爹,也会狠狠收拾他。
周宇愣住了;
禹天继续道:“音乐是一门正式学科,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高等学府里也有音乐学院,热爱音乐,学习音乐,未来就算成为不了一名艺术家,也可以成为艺术工作者,正正当当的职业,你爸妈应该跟艺术没仇吧?还有,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首先要端正学习态度,玩音乐和学音乐虽只有一字之差,但绝不是一回事儿,你自己一定要明白。”
周宇的眼睛渐渐亮了,禹天的意思他懂了。
“你再想想,想清楚了,和家里心平气和地谈一次,说出你的想法,你对自己人生的规划,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一时兴起,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最适合的选择......”
......
周宇请假回了趟家。
到家后,先是诚恳地跟爸妈说声对不起,认真检讨了自己这两年的所作所为......
周宇说的很诚恳,错误认识的很深刻,周宇爸妈听得既感动又感伤,连声说,知道错了改了就好,谁没有错过呢,他们作为父母也有责任,没有控制好情绪,没有向周宇讲清楚问题的关键等等;
接下来,周宇把这段时间的所思所想一点点倒出来,并且征询爸妈的意见;
经过一番深谈,周宇爸妈不再反对他学习音乐,还给了他一些建议。
周宇兴高采烈地回到省田,带回来一些音乐方面的学习资料,还有不少好吃好喝的。
既然确定了各自的人生目标,小哥几个像打了鸡血,训练热情变得极为高涨;
训练场下,玩耍时间少了,都热爱起了看书和学习。
在他们的带动下,省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
......
这里说一下禹天的训练成绩,在省田的头三个月,禹天的成绩提高得很快,后来到10秒60(电计时)以后,提升速度就慢了下来,不过这个慢只是相对的,照比同龄其他运动员,他的提升速度算是快的,更何况,他的初始成绩极其亮眼。
所谓初始成绩,这个概念是苏联运动专家最先提出的,他们把全世界几十位短跑名将的成长数据做成曲线,把青少年运动员在快速提高期、平缓提高期之间的转折点的数值,叫做运动员的初始成绩;
分析发现,当他们随着身体的发育和科学的训练,达到最高峰时,运动员的最高成绩能够将初始成绩提高0.98-1.64秒。
省田的教练和领导对禹天寄予着厚望。
......
86年7月,其他学校都开始放暑假了,禹天他们没假放,还加大了训练量,他们要参加8月份的第三届全国中学生运动会。
这届运动会的举办地就在本省的钢城;
宿舍哥四个都要参加比赛,这也是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候。
经过一番上战场前的忙乱,直到比赛结束,大伙没出什么大的差池。
禹天预赛的时候出了点小失误,到最后决赛拿到了金牌,破了亚洲百米纪录(青少年);
王铁获得跳远铜牌;
金厚实的标枪成绩得了第四名,没能拿到奖牌。
周宇止步于半决赛。
运动会结束了,辽省体总局又获得了全国总分第一名,省田给他们放了一周的假。
回到家,禹天献宝一样拿出金牌和获奖证书,还有自己期末的考试成绩,再亮亮发达的肌肉,小白牙,向老爸老妈展示自己各方面都很好。
爸妈起初担心他从来没有离过家,年纪又小,照顾不好自己,现在看老儿子身体和学习都很好,性格开朗很多,活蹦乱跳的,这下放心了,至于获得全国冠军,未来可能还要出国比赛,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禹老三得了全国冠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的全厂都知道了,这让禹国强两口子倍有面子,整天容光焕发,走路都带着风。
到家的第二天,禹天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看望小学班主任沙老师。
来到老师家门前,推开虚掩的院门,沙老师正弓着身子在水池里洗被单。
站在门前,禹天默默看着沙老师的背影,堆积了几十年的愧疚和不安交织在一起,禹天的内心很不平静。
沙老师一偏头看到了禹天,“咦,臭小子,啥时进来的,也不吱一声,吓我一跳。”
还是那个严厉中带着慈祥的声音,禹天紧走几步,放下手上的东西,有点手足无措,“嘿嘿,刚来,沙老师,您洗衣服呢?”
沙老师一边擦干手,一边端详禹天,点头满意地说:“嗯,高了,黑了,壮实了,好!跟老师说说,训练辛不辛苦?能受得住不?学习没落下吧?”
“没落下,没落下;刚去那阵挺累的,挺过来就好了,嘿嘿。”禹天傻笑;
“哎呦~全国冠军大驾光临了,实在是太荣幸了,妈,咱家这回算是蓬荜生辉不?”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句尖酸的话语;
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
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柳莎莎,禹天愣了一秒,撇着嘴道:“好酸,沙老师,你家的醋坛子倒了,我看这院子里马上要待不了人喽。”
“呀哈,你个臭小子,几天不见长本事了是吧?我叫你埋汰我,我叫你说我醋坛子。”
“喂!莎莎姐,咱君子动口不动手!哎呀别把我英明神武的脸弄脏了。”
“不准躲!......”柳莎莎不与禹天干休;
“停!我投降!别摸头!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哈哈哈!妈,你听听,这小子现在嘴皮子挺溜的嘛,我说你到底是去练腿还是去练嘴了?快说,还有什么好笑的嗑,继续往外倒。”
“......”
“你们两个真是,见面就闹哄,莎莎,你都多大了,都上班的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欺负小天了。快去,把瓜切了,小天过来坐,跟老师说说你的生活和学习情况。”
“哎,好。莎莎姐,你要听妈妈的话啊。”禹天迈开长腿,摆脱了柳莎莎的袭扰,还不忘用语言回击;
“哼!妈,还不是以前你长偏了心眼;再说,现在一年见不到他一回,我欺负得着他吗?!”
“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以后保证一年让你见两回面,呵呵。”
莎莎姐撇撇嘴,从水缸里捧出个大西瓜,禹天上去帮忙,柳莎莎顺手在禹天身上把手擦干,禹天怒目相视,柳莎莎回瞪,一副你想翻天咋的;
最后,禹天败下阵来,柳莎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妈,你发现没有,臭小子这回变化好大,就说他的脸吧,以前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现在快成黑炭头了!哈哈!”
面对柳莎莎的幸灾乐祸,禹天表现的很风轻云淡,“莎莎姐,知道什么是男子汉不!”
一边说一边对着她鼓了鼓弘二头肌;
柳莎莎冲着他小腿来了一脚,“滚你的男子汉去吧。”
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比以前好玩了,就是不如以前好看了,唉。”
禹天不理她了,转身从带来的包里取出一大包中药和一瓶药酒,“沙老师,这是我们学校队医介绍的药方,专治肩周炎的,这药酒也是,外涂的,您先试用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唉,好,我试,都是老毛病了,以后不用惦记我这个。”
“您试试,试试,呵呵,好用我下回再带;”
柳莎莎把切好的西瓜端过来,分给沙老师和禹天,“臭小子,也不知道给我带点礼物。”
“你长得挺美啊。”
禹天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嘟囔;
“你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想的更美呗,你都上班一年了,居然问我这个没上班的要礼物,哼哼,没天理啊。”
柳莎莎初中毕业考上了税务系统的小中专,去年毕的业,如今在税务所上班;
莎莎姐扬起手上的瓜皮就要扔禹天,禹天赶紧逃窜......
......
离开了沙老师家,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天也更蓝了,白云都好看了起来,直感到浑身轻松。
上一世因为年轻不懂事,遗失了太多真挚宝贵的感情,懂得珍惜的时候又太晚了,这一生他不想有任何遗憾;
张小乐和薛震今年初中毕业了,一如历史轨迹,俩人上了高中。
略有不同的是,二人的中考成绩有所提高,证明禹天的苦心没白费;
去了省田,禹天经常给他们写信,劝诫他们不要放松学习,还帮他们改进学习方法,邮寄学习资料,话里话外把大学生活描述的丰富多彩,增加他们学习的动力。
他认真做过分析,小乐他们没考上大学,不完全是智力问题,主要还是学习不够刻苦,缺乏对上大学的必得之心,再就是没有对路的学习方法。
这跟他们所处的环境有关,大型国企就像一个独立王国,职工子弟上不了大学还可以上技校,考不上技校还可以招工,就业一点问题都没有,
结了婚就排队分房,工作干好干坏一个样,收入没有拉开差距;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缺乏上进心是大概率事情。
农村又是另一个样子。
记忆中的小舅,高中时期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苦读,每天只有在吃饭时候才能见到人,就这样复读了三年,去年终于考上山东省师范大专。
要从农村跳到城市,读书考学几乎是他们不多的、也是最好的一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