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以琛不着急走了,寻了两张凳子拖过来,与叶渡清一起坐在伊拉勒对面。“说说吧,你那哥哥是怎么勾结轮回宗的人,把安息搞成这副鬼样子的?”
伊拉勒冷静下来,坐在那抹去脸上的泪痕。“自从阿爸卧床不起后,艾热木就变得很忙碌,整天不见人影。那段日子里,我也不知道他和哪些人有了接触。奴隶曾对我说,艾热木缺席了拜火仪式,我并没有当回事,只以为哥哥为了给阿爸治病忙昏了头。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魂就被恶魔勾去了。”
严以琛把叶渡清手里那个石榴拿过来,仔细剥去皮,将一把石榴籽重新放回叶渡清掌心。“接着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乐先知?”
伊拉勒看着老老实实一粒一粒吃石榴的叶渡清,再看看还在剥石榴的严以琛,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子怨气来。她皱眉撇嘴,用脚踹着桌腿,继续说:“你们也知道,艾热木在大巴扎上买下了个该死的巫医。那丑陋的家伙,竟然和恶魔一起蛊惑艾热木,还害死了阿爸!我恨他们,我也怕现在的艾热木,他怎么能听信这些人的谗言,却对自己的妹妹爱答不理?”
艾热木究竟是被人蛊惑,还是早就包藏祸心呢?听到这些话的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伊拉勒被爱意蒙蔽了双眼,根本看不清她的哥哥艾热木是个怎样冷血无情的家伙,如今还话里话外替他开脱。
“无论我怎么说,艾热木都不肯回心转意,着了魔一样和那个面具魔鬼举行邪教的仪式。安息的十几个将军都被叫到小房间里,一天一夜过后,他们都变成了魔鬼的爪牙,拿着武器毁坏所有供奉圣火的地方,杀掉祭司和信徒。”伊拉勒回想起当时的艾热木,浑身打了个寒颤。
叶渡清递了条帕子给严以琛,让他擦一擦手上沾染的石榴汁液。“乐先知蛊惑人的手法是相似的,在密闭的房间里使用那种迷烟,少有人会不上瘾。”
严以琛接了帕子,把手擦干净,“等他们都上瘾了,可不就是指哪打哪。这烟瘾一上来,抓心挠肝似的,管他什么圣火圣女,早给抛到九霄云外去。轮回宗再趁这时候洗洗脑,安息的上层人就都成了原一教信徒了。”
伊拉勒此前并不了解迷烟的效果,如此说来,艾热木一定也已经成瘾了。她咬着指甲,再次把祸根归结于轮回宗。
“再这么下去,安息所有信拜火教的人可就都要完蛋了。轮回宗不会满足于此,这就是他们扶持你哥哥,要他攻打大月氏的原因,到时候整个西域都会变成个大毒泡。你要是还在乎,就别在这院子里头耍性子,做点什么,阻止他们。”严以琛对她说。
“我还能做什么?”伊拉勒忽得站起来,在凌乱的院子里走了几步,“他什么也不肯听我说,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些美好的未来。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在阿爸的墓前哭诉,祈祷他未去的灵魂显现在艾热木糊涂的梦里!”
严以琛挠了挠头,看着抓狂的伊拉勒,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还是小圣女能扛事,二话不说就带着手下西行,希纳音受到灵鹫宫上下的推崇,不是没有原因的。
叶渡清并不喜欢这个伊拉勒,他看得分明,这个女子只在意自己的哥哥和原来那般奢靡稳固的生活,她对街上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与枉死的奴隶都不屑一顾。西域三大部的贵族从来都是如此教育孩子,于是在这种境况下长成的贵族子弟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脉,与那些贱民根本不属于一个层级。
如今若要劝她帮忙,只能从她的痛处下手。叶渡清说:“伊拉勒,你没有察觉吗?艾热木已经与你渐行渐远了。”
听了他这话,伊拉勒的心防被攻破,“不!艾热木不会放弃我!我是他唯一的妹妹,他说过,安息所有美丽的珍宝都是属于我的!”
她如此咄咄逼人地瞪着叶渡清,而叶渡清却安静地坐在那,不动如山。严以琛见醒儿这话戳到伊拉勒痛处,便暂时收声,静待后文。
与严以琛、叶渡清打了两次照面,伊拉勒就察觉到这二人特别的相处模式。艾热木从不会让自己参与安息的军政大事,就连稍加过问,都会遭到责备,如今还将自己囚禁于此,不闻不问。而这两个人为何没有高低之别?看他们这样子,无论其中一个做出决断,另一个总会附和,究竟谁才是主导者?
叶渡清以平素里那淡淡的神情回应她,不知怎的,伊拉勒从他淡褐的眸子中品出一丝怜悯来。艾热木他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妹妹,情人,还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偶?
严以琛在一旁观察,就见叶渡清轻飘飘的一句话和一个眼神就把伊拉勒搞破防了,心下暗自赞叹。
伊拉勒再次崩溃,叶渡清等她哭得差不多了,适时地递过去另一块手帕。严以琛看到这,稍微有点不高兴了,怎么能给她用呢?这本该是自己的专属才对。
“我不知道魔鬼们盘踞在哪里,他们总是很神秘。”伊拉勒盯着地下残破的花瓣,说道。“艾热木带着五名将军和上万勇士,向西征服去了。城内还有五千余人,由拉木和拉巴带领,如今听从魔鬼的指挥。”
五千人不算多,但仍旧是个不小的数目。严以琛摸着下巴盘算了一下: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艾热木跑到西边打仗,安息大本营空虚,现在只要把这两个拉什么的逮住,再搞定乐先知,基本上就能掌控整个安息城。
“你们想怎样?你们要杀了艾热木吗?”伊拉勒此时醒悟过来,站起身,脸色很不好看。
严以琛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艾热木干了很多丧良心的事不假,但他现今是安息唯一的掌权者,他如果倒了,安息反倒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会任人宰割,这违背了他们的初心。
不过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严以琛要先稳住伊拉勒,“我不会杀他,我们的目的,不过是让西域三部重回旧轨,这样对谁都没有害处,不是吗?”
“我要你在此立誓。”伊拉勒抓住他的手臂,抽出头上的簪子,就要划破他的手掌。
严以琛连连后退,拼命给叶渡清使眼色,看,是她自己贴上来的,不关自己的事!“哎哎!我发誓就得了,你不用这样!我发誓,我和他都不会杀艾热木,我们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的。”他这么说着,顺便拿走了桌上叶渡清的手帕,藏进怀里。
伊拉勒非要叶渡清也发誓才罢休,叶渡清只好举起手,说了和严以琛一模一样的话。
“开门,我要出去,我要亲手杀了那个魔鬼!”伊拉勒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严、叶二人对视一眼,觉得她还是不出去为好,同时摇头。严以琛对她说:“你去和轮回宗的人拼命,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亲爱的哥哥了,就在这好好享受清水和美食吧。”说完,他和叶渡清翻墙离开了,独留伊拉勒一人愤怒地捶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