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以琛在晌午的时候醒来,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人来打扰。
他前几天忙着查案,昨日又在荷花苑和沈家之间奔波,有些疲累,一觉睡了很久。
这会儿他是被饿醒的,昨天半夜吃的那些汤汤水水不太顶事,很快就消化完了。还没睁开眼睛,他就觉得自己今天得开荤。
摆脱了睡意,严以琛睁开眼,就看到叶渡清的脑袋顶。
叶渡清夜里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把头放在严以琛颈窝里,睡得很安心。
严以琛揉了一下叶渡清柔软的头发,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他露出来的那只耳朵上。
和严以琛自己的不同,叶渡清的耳朵软软的,形状好看,耳垂圆润饱满。
严以琛用手轻轻揉着那圆润的耳垂,揉了一会儿,叶渡清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呢喃,抓住他作乱的手,塞回被子里。
“醒儿,睁睁眼?晌午了。”严以琛将嘴唇凑到他耳廓边,低声说。
叶渡清“嗯”了一声,用一只胳膊环住严以琛脖子,脑袋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的。
严以琛一挑眉,用力揉了揉他脑袋,“别闹,再这样我要把你吃了。”
“你饿了啊?”叶渡清显然没搞明白严以琛话里的意思,努力睁开眼,揉着眼睛看他。“那起来吧。”
严以琛伸手摸他肚子,昨晚他就感觉这人肚子上没什么肉,都不软和。“你胃还疼不疼了?今天要不要继续吃些粥?”
叶渡清摇摇晃晃坐起来,长发披散在肩膀上,“不疼了,已经没事了。”
“还是别吃生冷油腻的东西吧,等会儿我去厨房那说一声,叫他们给你做些好消化的。”严以琛下床走到衣柜处,翻出一套衣服,递给叶渡清。
叶渡清慢吞吞地从被子里出来,接过衣服,先是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指环,随后抬头,看严以琛看的出神。
严以琛动作快,都穿好衣服了,见他还坐在那发呆,坐回到床边。“怎么啦?看我太帅气了?眼神都直了。”
“我就是有点不太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又在做梦。”叶渡清讲话慢吞吞。
“要不然你掐我一下,或者我再亲你一口,你判断判断,这是不是真的。”严以琛用手捏他腮帮子,揉来拽去。昨晚上那一吻,他也回味了许久,醒儿的嘴唇不太厚,颜色偏淡,软乎乎的,很好亲。
叶渡清选择第一种方式,去掐他脸。两人在床榻边闹开了,互相戳来戳去,都笑起来。
严以琛一个没注意,被叶渡清使了绊子,仰倒在床面上。叶渡清报复他昨夜把自己压在墙上的“暴行”,跨在严以琛身上,用双手按着他肩膀,不让他动弹。
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暧昧起来,严以琛注视着叶渡清淡粉的嘴唇,挑起嘴角。
叶渡清反而有些骑虎难下,面色微红。要不自己亲回去?亲回去就算扯平了。
正当他俩保持着这姿势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严屹宽和叶夫人从门口进来。
严屹宽本想叫两个小的出来吃些东西,没成想一进去就看见这种场面。
叶夫人捂住嘴,“哎呀”了一声,笑得脸都红了,一脸“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把严屹宽拉走,顺便把门带上。“对不住呀,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一边往外走,严屹宽一边拿眼睛瞪严以琛。怎么回事?你小子怎么不在上面?
严以琛给他回了个眼神,意思是:放心,我包在上面的。
叶渡清此时更尴尬了,放开严以琛就想下来。但严以琛没那么容易放过他,用手抱住他的腰,说:“怎么的?叶公子不负责任呐,把我放倒了都没什么补偿。”
看严以琛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叶渡清眯起眼睛思忖起来。他飞快地低头,在严以琛嘴唇上印下一吻,就起身穿衣服了。
严以琛还在那躺着,抿着嘴唇嘿嘿傻笑。严屹宽在外面不耐烦地喊:“别在那腻腻歪歪的了,赶紧出来吃点饭!”
两人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洗漱,一起推门出去。
奕宁和陆骁早就坐在饭厅里了,见他俩进来,眼神里都充满深意。
严以琛昨夜其实发现了看热闹的诸位,只不过他懒得管,表白才是大事。此时他向陆骁扬了扬眉毛,怎么样,哥们儿厉害吧?
陆骁轻微点了一下头,就算是承认了。严以琛呲着牙大笑,拍拍他的肩膀。
奕宁早就把昨日的“见闻”分享给了叶家夫妻俩,他们二人既为自己小儿子高兴,又有点担忧。要是醒儿这病真治不好,严以琛之后该怎么办呢?
有严以琛在,饭局就不会冷场。他以茶代酒,在正式动筷之前先敬叶老爷、叶夫人一杯。“前几天忙于案件,还没认真拜会伯父伯母,今日得闲,小辈敬二位。”
叶胥岷听了叶夫人和奕宁的劝,今日从悲伤中缓过来了,接了他敬的茶。叶夫人拉过严以琛,念叨了一堆叶渡清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严以琛边听边点头,都牢牢记下。
叶渡清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喝汤。奕宁坐到他旁边,小声问他昨天在沈府里发生了什么。叶渡清支支吾吾对他说了一小半,奕宁就猜的差不多了,笑眯眯凑到他耳朵边,说:“我这有些画谱,送你几本看一看,你总要积攒些经验。”
“什么经验?”叶渡清一脸懵,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奕宁笑的有点狡猾,从袖子里掏出来两本图谱,在桌子下面偷偷塞进叶渡清手里。
叶渡清心中疑惑,稍微展开来看了一眼,顿时羞的面红耳赤,咳嗽一声。
奕宁拍了拍他,眨了下眼,“叶兄啊,你研究吧。”
陆骁在旁边看着,哭笑不得。难道不是应该先给严以琛看吗?他知道怎么操作?
天一这时来了,看叶渡清精神挺好,没有大恙,点了点头,落座。
严以琛等他落座,就重新站起来,对两个老头道:“既然两位爷爷都在这,那么就做个见证人。”说着他转向叶夫人和叶老爷,拱手鞠了一躬,“我自小就没了父母,是爷爷拉扯大的。现今我与醒儿情深意重,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伯父伯母,您二位可愿意收了我做干儿子?我严以琛愿像敬爱亲生父母一般敬爱您们。”
听他这番话,叶家夫妇欣喜又感动。“那自然是好!”
陆骁拉着奕宁,同样站起来,“也算上我们吧。”
叶夫人听严屹宽讲过陆骁和奕宁的身世,觉得这两个孩子成长不易,甚是心疼。此时见他们也要拜自己为义母,干脆照单全收,“都是我的好孩子,你们都快坐下!”
“得嘞干娘!”还是严以琛脸皮厚,这会儿就叫得出口。他把叶家的小公子追到了手,自然要对干爹干娘大献殷勤,又倒酒又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叶渡清见他忙忙碌碌的,就捡了只带膏的大闸蟹,细细将蟹黄蟹肉剔出来,浇上点醋,送到严以琛碗里。他今日吃不了生寒的东西,干脆把桌上的人全照顾到,手上动作挺快,给每位长辈都剥了一只蟹。
奕宁和陆骁那边,他就没掺和,毕竟陆骁一直挺享受为宁王殿下服务的。
严以琛忙完了,低头看见碗里用蟹壳盛着的螃蟹肉,喜笑颜开,小口品味。这江南的蟹子就是不一样,又香又鲜,还能吃出些甜,味道好极了。
饭后,天一把严以琛带到书房,和他单独谈了一会儿。
叶渡清怕自己师父为难他,有点担心。
严屹宽摆了摆手,“不打紧,那家伙不能怎么样,顶多就是义正言辞地吓唬几句,你放宽心好了。”
听严屹宽这么说,叶渡清就坐下来,等严以琛和自己师父出来。
奕宁在一旁坐着,用鸟哨呼唤池边的白鹤。这鸟哨是陆骁给他做的,还挺精巧。
叶渡清对奕宁说:“要不今日我带你们出去逛一逛?”前几天未尽到地主之谊,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好啊。”奕宁立刻答应下来。他知道叶渡清与严以琛之间没了隔阂,现在一同出游,身心都畅快很多。“夫人给我讲了好些有意思的地方,咱们就都转上一转,我也不算白来。”
叶渡清点点头,“你最近心情有好些吗?”
“自然好多了,一半是因为江南的景色,另一半是因为夫人。”他这么说道。
“我娘很喜欢你。”叶渡清看得出母亲眼里的慈爱。这些天四个大小伙子围着叶夫人转,她身上的母爱都要满的溢出来了。
奕宁微笑着颔首,“我也很喜欢夫人,她让我想起我母后。不过说到心情,我还想问你。你现在心情又如何?”
叶渡清回想昨天一整天的心路历程,发了会儿呆,“嗯…现在的话,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还是能解决我身上这怪病,不然无法在爹娘和师父膝下尽孝,也没法…也没法陪以琛到老……”
奕宁又笑起来,用一只胳膊撑着脸。哎呀,要白头到老啊。
陆骁坐在旁边,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严以琛和天一这时候出来了,天一走到叶渡清身边,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去玩一阵吧,时间还长。”
“嗯。”叶渡清微笑着点点头,与其余三人一道出去了。
这回四人可算是认认真真游玩起来,严以琛和叶渡清简直是黏在了一起,要不是彩衣街上人多、叶渡清面皮薄,严以琛就要拽着他的手从头走到尾。
奕宁的注意一开始放在这对有情人身上,后来就被街边五光十色带小玩意吸引去了,几乎每个有特色的小摊他都要停下来看一看。
这时他在一个卖绒花的摊位前蹲下了,看中一只毛茸茸、三花色的小猫。陆骁也蹲下,挑了一只黑色的狗,嘴里叼着一束小黄花。
严以琛随手拿了支海棠,别在叶渡清耳朵上,“嗯,挺俊!”
摊主婆婆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呵呵笑,说给他们便宜点。
叶渡清拿出钱袋,把他们挑中的都买下来了。他把自己耳朵上那支花摘下来,悄悄插在严以琛发髻上。严以琛想起天山上那幅肖像小稿,“嘿”了一声,去戳他的腰窝。
奕宁童年的大半部分时光都过得一言难尽,所以现在格外喜欢这类有童心的玩意儿。他把陆骁手上的小黑狗抢过来,与三花小猫放到一起做对比,“还是猫可爱一点。”
“是。”陆骁看着他说。
奕宁瞥了他一眼,把黑狗还给他,“喏,给你。”
陆骁不接,“我想要那只猫,猫比较可爱。”
“凭什么?这是我挑的。”奕宁把手收回来,连狗也不想给他了,反正是叶渡清花钱买的。
“小气。”陆骁摇了摇头,“之前送项链的时候,怎么那么大方?”
奕宁哑然,气哼哼地把小猫塞给他,“给你就给你。”
陆骁收了小猫,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问:“那项链是谁的?”
“是姐姐以前戴的,我留着算是个念想。”奕宁把玉兔项链拎出来,给他看了一眼,“仅有一条,我母后亲手打的样。”
“原来这样。”陆骁摸了一下小玉兔,把链子重新塞回奕宁领子里,“好好戴着,别再送人了。”
奕宁理了一下领子,“切”了一声,还用你说。
走了一会儿,几人找到一家糖水铺子歇脚。严以琛看装糖水的碗不大,干脆多要上几份,挨个尝尝味道。
严以琛尝了一口芋头甜羹,觉着这个应该对叶渡清的胃口,就舀了一勺,往叶渡清嘴边递。
叶渡清忙着用勺子分开芝麻糊里的汤圆,直接张嘴吃了一口,吃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公共场合,脸微微有点红。
奕宁比较喜欢糯米圆子那种糯叽叽的口感,觉得嚼起来有趣,就多吃了几个。不过他胃口还是不大,吃过一会儿,就把剩下半碗推给陆骁。陆骁端起碗就喝,一碗红豆沙圆子直接见底。
糖水铺子边上有个很小的庙,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想着来都来了,四人就进去看看。
叶渡清虽然是本地人,但也没进过这间小庙,往里走时,觉得这地方还有些香火。
院子里有个老婆婆在扫着落叶,正殿中是原一神的塑像,外面的漆有少许驳落,不过雕塑的工艺很好,神态安宁悲悯。
几人在庙里转了一下,发现一间小小的偏殿,里面供着的神像是一位慈美女子。
奕宁刚看见这尊神像,就愣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陆骁看着牌位上写的字,“慈济娘娘?”
老婆婆见他们停在这里,就慢悠悠走进来,“这位不是原一神的使徒,而是多年前来布道的娘娘。多亏了有她,江南一带的神庙才重新被修缮起来,信众们也有个地方做祷。几位不是当地的吧?我们呐,感念娘娘的慈悲心,就在一些庙里为她立了像。”
奕宁走到近前,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慈济娘娘的面孔。老婆婆站在侧边,有些恍惚,这年轻人怎生的和娘娘如此相像?
其余三人大概也猜到了,这就是秦后的塑像,没想到这么赶巧,能在今天遇到。
陆骁交了些香火钱,拿回几支香,分给他们。几人燃了香,静静地拜了拜。奕宁在偏殿中坐了一会儿,等香燃尽后,起身,“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老婆婆把他们送出门,看着他们的背影,又转头看慈济娘娘的塑像。
娘娘在天有灵,会保佑这些孩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