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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大理寺的众人向知府确认发现尸体的地点时,奕宁和陆骁来了。几个熟人见面,纷纷打招呼,奕宁、陆骁看叶老爷也在,顺便拜会。

赵涟早就听说宁王殿下和陆大将军要光临淮扬府,此时见到真人,连忙行礼,紧张的满头大汗。叶胥岷这人对这种事情神经大条,拍着陆骁的肩膀,笑话他道:“老赵啊,这两个俊后生又不会吃人,你快起来吧。”

赵知府心想,你宝贝儿子和这些高门大户厮混的熟,我要是招待不周,可不知道会不会被摘去乌纱帽啊。

严以琛把他扶起来,“知府,伯父说的对,他俩不吃人。”

听严以琛这么说,赵知府才抬起头。奕宁适时地说了两句场面话,夸了夸赵知府在淮扬的政绩,总算让他放松下来。知府看宁王殿下和陆将军不摆谱,还进仵作房看了一眼尸体,觉得事情好办多了,请诸位一起到屋内暂坐。

严以琛已经在和林鹭研究抛尸地点了,奕宁喜欢做些脑力劳动,也凑过去一起计算。叶渡清和陆骁聊着这几日行船的状况,费征雁和叶老爷坐一起,继续了解商会五杰的人际关系。赵知府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感觉自己有点多余,默默地让手下泡点茶叶给这些人倒上。

纸上谈来终觉浅,商量了半天,几人决定去江上做个实验,测一下水速。叶胥岷特积极,举手说码头有几艘快船,可借了给他们用。

费征雁笑呵呵地谢过他,心想有钱有船就是好,以后还得让严以琛紧紧抱住叶渡清的大腿,那么大理寺办案就方便又愉快了。

事不宜迟,费征雁和赵知府留下,年轻人们出发去江上。叶胥岷是真的爱凑热闹,非要让叶渡清带上他。叶渡清拿他爹没办法,只好同意让他随行,不过一定得跟紧他们。

此处离江边不远,几人步行前往。走了一阵,陆骁就说:“有人跟着。”

严以琛和叶渡清也发觉了,停下脚步,看着后面那个穿土黄色袍子的家伙。

那人也不伪装,从背上卸下来一把大刀,大声问道:“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个叫叶渡清的?”

叶胥岷立马把自己儿子推出来,“他就是他就是!这位好汉,你有何贵干啊?”

叶渡清看他爹那股兴奋劲儿,很是无语。黄衣武夫把刀举起来,指着叶渡清,“你就是叶渡清?好!老子叫邱值,你来跟我打一架,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江湖上说的那么厉害!”

该来的还是来了,前段时间会盟的事情轰动整个武林,现在终于有人来挑战天一老人的徒弟、会盟的守擂者。严以琛看这人来势汹汹,用眼神询问叶渡清:你怎么应对?

叶渡清根本就没拿刀出来,他每次回家,都把秋水搁在屋内的柜子里。从小到大,他甚至都没怎么在家人面前展示过天山上的所学,最多也就是用轻功上房顶帮隔壁邻居家小孩捡个纸鸢。

此时他把一脸兴奋的叶胥岷拉到身后,说:“我不和你打。”

“不和我打?哼,我看一老人的徒弟,也就是个没胆子的小白脸,你是不敢接我的招吧!”邱值看他这样子,不屑地哼哼着,想用言语激他。

但叶渡清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拉着自己爹和严以琛就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不想和你打。”

他也真的不生气,说实在话,的确没什么可生气的。邱值倒是在后面气得跳脚,甩开大刀就要直接攻上来。

没想到刀在半空硬生生停下了,陆骁稳稳地抓住邱值的手臂,手似铁箍。“他说了不想打。”镖骑将军一旦把那股气势放出来,平常人很少能招架得住,邱值被他弄得有些畏缩,没再上前。

“还是陆兄这身气势好使哈。”严以琛看叶渡清没把这事情放心上,就带着大家继续走。

叶胥岷把严以琛拉过去,在他耳朵边上嘀嘀咕咕,打听会盟的事情。叶渡清之前自动略过了这段记忆,严以琛就添油加醋补充了一大堆,听得叶老爷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激动的。

“我就说,醒儿从小跟着天师父,肯定不会差的,哈哈。”叶老爷不太懂武,得知自己小儿子身手很厉害,就自豪起来。

刚走到江边,叶渡清、叶胥岷和严以琛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此人一身白衣,头发几近银白,在江边站着,手里拎着好几个酒坛子,看上去既仙风道骨,又有点发懵。

“师父?”叶渡清跑过去,这位迷迷糊糊站着的,不是天一还能是谁呢?“你什么时候到淮扬的?怎么在这站着?”

“我去买酒,半路碰到这老鬼,就顺便喝了点。”严屹宽也拎着一堆酒坛子,从旁边酒铺走出来。

天一大概是酒量不佳,把酒坛子一扔,就往徒弟身上靠。严屹宽“哎”了一声,“你别扔啊!坛子打了怎么办?我这买的可都是好酒!”

严以琛在一边眼疾手快地接了坛子,放到地上摞着。“我说你们喝的多也就算了,买这么多干嘛?尤其是你!”他指着自己爷爷。

严屹宽挠了挠头,“还不是这老鬼说喝的不尽兴,要买多些带回去喝吗。你小子,胳膊肘往外拐,骂我不骂他啊?”

叶老爷好久没看着天一了,把他从叶渡清身上扒拉下来,晃呀晃,“天师傅,我陪你回去喝!”

天一被他摇的清醒了些,眯起眼睛一看,突然把他嘴捂住,“走,回你家。”

其余几人没见过传说中的天一老人,看此情此景,都摸不着头脑。

叶胥岷看天一有点喝多了,就搀着他老人家往家里走。“醒儿,你们去就是了,我把天师傅送回去。”

叶渡清有点放心不下,严屹宽拍了拍他,说:“我在呢,出不了事。”

严以琛帮忙把酒坛子打包好,塞进严屹宽手里,“少喝点,那么大岁数了。”

目送着三人离去,奕宁问:“天一老人和魔尊面容都好年轻,是因为功力深厚吗?”

其余三人都点头,严以琛说:“我爷爷五十岁之后好像就没变过样子,反正蛊婆婆是这么和我说的。”

“我师父也差不多。“叶渡清看着师傅的身影消失在街巷中,“他是少白头,以前头发就是这个颜色。”

陆骁跟奕宁解释:“功力高深、驻颜有术都是原因。我师父看起来更老些,他活得太糙,不注重保养。”

“哦~”奕宁大概明白了,“我听说天一老人都快一百岁了,是真的吗?”

“嗯,差不多。师父没说过他具体多大,但我小时候翻看过他年轻时的札记,上面的年份很远很远。”叶渡清想起师父屋子里那一箱泛黄的信笺和札记,说道。

严以琛小时候死缠烂打,问严屹宽是哪一年生人。不过严屹宽有意糊弄他,今天说这个年份,明天又换一个说。反正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位一定超过八十岁了,有没有破百,不好说。

叶渡清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师父平时是喜欢小酌两杯,但从不会饮酒过量。今天不知怎的,大白天喝酒也就算了,还喝的这么迷糊,十分不对劲。

“他们俩见了面,一高兴就喝多了吧。”严以琛是叶渡清心思的满级解读者,这么说道。

“嗯,兴许是吧。我们接着走,我去叫人开船。”叶渡清并没完全放下心,决定办完事回去问上一问。

奕宁小声对陆骁说:“他们两个心思还挺相通。”

陆骁似笑非笑,也用气声在奕宁耳边道:“你猜这回,他们俩能不能捅破窗户纸?”

奕宁之前情绪不好,没往这方面想过,听陆骁一说,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严、叶两人的互动,还真是看出些不清不白的地方。

严以琛虚搭在叶渡清腰上的手,叶渡清听严以琛说话时那专注的神情和笑脸,嗯……很有意思啊。

眼看着奕宁兴致上来了,开始暗中观察那两个家伙的一举一动,陆骁无奈地抚额。你跟叶渡清一样,都呆。

几人在船上一番操作,测得淮江的水速。严以琛拿出知府给的地图,在上面圈圈画画,最终确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嘿,你们瞧,这三具尸体大概的抛尸点是一致的。”

叶渡清对这边的地理位置再熟悉不过,指着范围内江边的一处地方,说:“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是杨万家的捕鱼码头。”

“杨万的家产?”林鹭记得他是做水产生意的,“我们过去看看吧,这三人都死在他们家的地盘,一定有古怪。”

事不宜迟,几人坐着快船来到杨家渔港。杨万虽然死了,但是生意还得运转下去,这会儿渔港上都是渔夫,把今日的收获从船舱运到地面上。

严以琛看着那些一臂长的大青鱼和活蹦乱跳的河虾,吞了口口水。找到个管事模样的人,亮出腰牌道:“大理寺办案。”

淮扬的生意人之间消息传得很快,早知道皇上派大理寺南下侦破此案。这杨家的管事向严以琛行礼,“大人有何吩咐?额…是来查我家老爷遇害一事的吗?”

“是,我们现在怀疑你们家这处渔港是凶手杀人之所。你们这码头什么时候歇工,一天里都有些什么人经过,你都细细说与我听。”严以琛办正事的时候,收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嘴脸,身上那股子劲儿就上来了。

杨家管事不敢怠慢,带着他们在码头上转了一圈。“我们家这码头从寅时开始运转,酉时歇工,一天到晚都忙碌。大人您说命案在这里发生,但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可能呢?”

“歇工的时间段,这里有人看守吗?”严以琛看着开阔的码头,也觉得在这杀人太张扬了。

管事点头,“有啊,有两个老翁看大门,剩下人就都回去睡觉了。”

叶渡清说:“有可能就是在歇工的时段里出的事。”

走着走着,管事带几人来到一处河湾里僻静的小院。

“这是什么地方?”奕宁问。

管事把院门打开,说道:“这地方我家老爷经常来,他过来渔港巡视的时候,就在这坐一会儿,看看风景喝喝茶什么的。”

几人走进去,林鹭就说:“此处倒是僻静少人,还临近江面。”

“的确。”严以琛走到水边,看着涛涛水波,“水流的方向也正确。”

陆骁对现场的蛛丝马迹很敏感,把几人叫过去。“看,血迹。”

地上的血迹早已被潮水带走,可江边的芦苇叶上,还残存有星星点点的痕迹。

“陆兄,你眼睛好尖。”严以琛扯了两根带血的芦苇,要将这物证带回去给费大人看。

奕宁不想湿了鞋,就站在院内没下来,幽幽道:“猎犬。”

严以琛和叶渡清都笑了,这形容还挺准确。陆骁上次找奕宁的时候,也是这般敏锐。

陆骁听奕宁说自己是狗,看了他一眼,走回去说:“狗都喜欢追猫。”

奕宁懒得理他,寻了把躺椅坐下,余光瞟到河湾里停的几艘货船。他问管事的:“那几艘船是用来干嘛的?我看着形状不像是用来捕鱼的。”

管事的挠了挠头,说:“这是用来运沙的沙船,此前老爷府上修新房,就弄了几条船,在江滩采沙。”

奕宁眯了一下眼睛,“哦,这样吗?这些沙船看起来不小,修缮宅院,用得着这么多艘船一起么?”

“害,大概是老爷求快,就多弄了几艘船一起运吧。老爷的心思,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如何能明白呢。”管事的赔着笑脸说道。

其余人转了一圈,没找到其他作案工具,大概是凶手杀完人后,把刀子什么的往江里一丢了事。

林鹭问起癞蛤蟆一事,管事的就指着附近的滩涂说:“这地方不知怎么了,今年蛤蟆特别多。渔夫一网下去,就能网上来几只,他们把蛤蟆拿下来,一般都丢回江去。要是没捡干净,之后送鱼上岸的时候就把这些东西归拢到破木桶里,再一起倒了。”回想起自家老爷肚腹中被塞满蛤蟆的惨状,管事的哆嗦了一下,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家老爷经营这水产业,有多少年了?”林鹭问道。

管事的回忆了一下,说:“老爷他早年是捕鱼、杀鱼出身,积攒了一些钱之后才做生意。干这一行,怎么都得有个二十多年了吧。”

杀鱼?林鹭和严以琛对视了一眼,想起王宪、张惠肚子上利落的刀口。

“你这里有杀鱼用的刀吗?给我找两把。”林鹭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想回去实验实验。

“有是有。”管事的挠了挠头,去码头上问渔夫借了两把刀,用块布包了递给他。

林鹭拿起刀一看,满意地点点头,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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