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后,文婕抱着小存大哭一场,小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隔壁的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严以琛让店家把菜拿到他们房间来,准备等两个女孩情绪恢复些后叫她们来吃饭。
文婕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子,发泄过后就冷静下来,在房间里与小存讨论她们下一步的去向。严以琛在隔壁听着,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敲了敲她们的房门。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两个女孩此前忙着逃跑,哪里有心情吃饭?现在环境安全,她们进屋看见桌上可口的饭菜直吞口水。
严以琛和叶渡清请她们落座,严以琛盛了两碗米饭递过去。
因为叶渡清给的银子多,店家送上来的都是好菜。两个女孩饿的不行,此时忘了矜持,拿起筷子就吃。
严以琛也觉得菜色不错,夹了一块桂香排骨品味一番,又给自己盛了一勺油浸鱼片,盖在米饭上吃了一大口。
叶渡清都怕他这个吃法被鱼刺卡了嗓子,给他夹了一块白糖糕。严以琛腮帮子鼓鼓囊囊,接了白糖糕冲他笑。
文婕和小存家里都不富裕,过年过节的时候能吃上这么一顿就不错了,在心里感慨还是有钱好啊。叶渡清看她们那样子,把严以琛那边的排骨挪过去,示意她们多吃点。严以琛一脸幽怨地看过去,被叶渡清投喂了一筷子青菜。叶渡清意味深长地拍拍他,意思大概是,你让人家多吃点,你就这一顿少吃点肉饿不死的,没吃饱的话我再给你重新点一盘。
过不一会儿,一大桌子菜被扫荡的干干净净。文婕和小存摸着肚子直叹气,吃得太饱了。
趁现在,叶渡清正好向她们打听一下自己师父的踪迹,问道:“你们一直在镇子上吗?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头发花白,穿白色衣服的人?”
两个姑娘想了半天,都说没见过这么一号人。严以琛看叶渡清有些失望,宽慰他说:“等一会儿出去问问,说不定有别人看见呢。”
严以琛问起新娘惨死一事,文婕面露恐惧,把这离奇事件对两人说了。
原来今天出殡的人家姓秦,也是这寻乌镇上的富户。秦家唯一的小姐本来是嫁给了高家少爷,结果在新婚当晚惨死在洞房中。高家少爷受打击过大,竟自戳双目,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
文婕继续说道:“这已经不是镇子上第一个死去的新娘子了,就在上个月,王家办喜事,那家的新娘子也是这么死的。”
严以琛和叶渡清都吃惊不小,四肢反折还被挂在房梁上,这一定不是自杀,究竟是谁和新婚女子不对付,要以如此残忍的手法将她们杀害在洞房中呢?
“还有啊,高家和王家的新娘子死的时候,房间里都有一个奇怪的木偶,那木偶还会自己唱歌,别提多吓人了。我打死都不嫁过去,就是因为最近这事情闹得太凶,我可不想这么白白死掉!”文婕旁边的小存听了这话,吓得发抖,文婕紧握着她手安抚着她。
严以琛问:“官府查过这案子吗?有什么结论没?”
“怎么没查过呢?那帮家伙也就会收那些富户的银子,做顺水人情,一到正事上就不行了。现在大家都觉得寻乌镇上是有索命的鬼魂,专挑新婚女子下手,所以你们看那街上全是纸钱黄符,秦家还找了什么大师做法,希望他家女儿的魂魄不被鬼魂勾了去。”文婕提到鬼魂,打了个寒颤,两姐妹都粘在一起了。
叶渡清看严以琛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不信这些鬼啊神啊的。严以琛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渡清一眼,意思是其中必有人作怪。“你出门去打听你师父的消息吧,我守在这。”
叶渡清点点头,推门出去了。严以琛让店家把桌子一收,加入姑娘们的话题,为她们今后的去处出谋划策。
严以琛本来就外向,还是个风趣幽默的,聊着聊着就把两个女孩逗得直笑。“等我们办完了事,就送你们出镇。哎,不然你们到淮扬去,我跟你们讲,我这位朋友是淮扬巨富家的公子,你们托他的关系,肯定就不愁了。”
“真的假的?”文婕和小存兴奋地对视,两人已经开始畅想自由的生活了。“可是…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你又要给我们盘缠,又要送我们出镇……”
严以琛摆摆手,“小事小事,你们能安顿下来是最好。”
过了一阵,叶渡清回来了,对严以琛说:“问了几家饭馆老板,他们的确见过我师父不假,不过已经是几天以前的事了,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有打听到他往哪去了吗?”
叶渡清摇摇头,“师父他并没有在这停留很久,应该是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后就离开了。”
严以琛和他坐在一起思考,“嗯,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能得到和他一样的信息也好。”
对面的两个姑娘不知道他俩说的是什么,就自顾自交流起来,叶渡清注意到她们习惯于用手语交谈,“我无意冒犯,但小存姑娘这是天生的吗?”
小存对他摇摇头,文婕替她说:“小存小时候是会讲话的,但是她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发烧烧了好久,从那之后就讲不了话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姑娘的身世也挺凄苦。严以琛看文婕还穿着喜服,脚踝肿痛,就劝她们回屋换件衣裳休息休息。叶渡清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治跌打损伤的药酒给了她们,顺便递给文婕一件素色的衣服,“干净衣服,可以先凑合一下。”
文婕和小存感动地道谢,回屋休息了。严以琛也伸了个懒腰,躺倒在屋里的一张床上,“哎,我看我们是走哪哪里怪事多,不知道是谁的体质招这些。”
叶渡清坐在另一张床上,对他这话不置可否。的确啊,临水、南诏、再加上个寻乌,怎么什么离奇事都被他们碰上了呢?
下午时分吃了这么饱一顿饭,他们晚上也不用吃了。两人商量着明日的行程,打算在镇上继续打听天一的消息,说不定能有发现。
隔壁渐渐没了声音,两个女孩子大概是睡着了。叶渡清也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严以琛发觉他在看自己,扭头对上他的目光。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叶渡清缓缓开口:“你小名为什么叫小蛋蛋?”
严以琛跳下床来捂他的嘴,恨不得钻进他脑子里把这段记忆掐掉,“你不准叫!谁小时候还没个诨名了!我就不信你没有,你乳名叫什么?”
叶渡清笑着挣脱他的魔爪,“你喊我小师叔,我喊你小蛋蛋,公平!我才不告诉你我的乳名。”
这两个家伙这时候的心理年龄加一起不超过十岁,“小师叔”,“小蛋蛋”的互相喊,怕吵醒隔壁的人,还特意压低声音。
喊了半天,俩人倒在同一张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叶渡清小声说:“要是我永远都找不到我师父,你永远都找不到你爷爷,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严以琛转过来看着他的侧脸,“那能怎么办,我们一起一直找下去,直到把他们找回来。”
“嗯,好。”叶渡清闭上眼睛答道。
严以琛心想,叶渡清认为好的,是一直在一起,还是一直找下去呢?见叶渡清的呼吸逐渐绵长起来,他轻手轻脚回了自己那张床上,也睡去了。
严以琛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叶渡清也醒了,站在窗边向外望。
他走到叶渡清身旁,叶渡清皱着眉头指着一处大院,“如果我没看错,那是张家。”
张家昨天就张灯结彩,是为了娶文婕过门,今日又敲敲打打鞭炮齐鸣,闹哪出?
严以琛发现一个轿子落在张家侧门外,指给叶渡清看,叶渡清看着一个穿红嫁衣、头顶盖头的女子被人从轿子上扶下来,进了张家大院。
他们俩心里都有种不好的感觉,到隔壁屋外敲门。这一敲文婕就把门打开了,脸色看着不太好。
“怎么了?”严以琛见她情绪不对,问道,“小存人呢?”
文婕也是刚醒,着急地说道:“小存比我醒得早,她留了张纸条说要回家拿东西,万一张家那些人记她的仇打她怎么办?我这脚不争气,这可怎么办呀!”
“你先别急,张家今天又办喜事,那些家丁不一定会注意她。你告诉我们小存家在哪个方向,我们替你出去找。”严以琛劝她先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文婕坐下来思考,“小存家在镇子北边最大的那棵槐树旁,那树很醒目,你们去了就能找见。不过她昨天说我没有衣服换,也许会去一趟我家里替我取衣裳。我们两家离得不远,往大槐树南边走两百步就到,我家门上有个漆成绿色的门环。”她飞快地告知了两人小存可能会去的地方,拜托严以琛和叶渡清一定要将她安全带回来。
叶渡清说:“我们两个分头去找,这样快。”
严以琛担心文婕独自待在这里会有麻烦,文婕却让他们快去,“我就在这屋子里哪也不去,绝对没事的!”
叶渡清飞快回屋,拿了一个小罐子过来给她,“我们走后,把里面的粉末倒在门缝边,千万不要用手直接接触。”
严以琛一看就知道罐子里是软骨散,看来叶渡清之前独自昏睡的时候也是有些安全保障的。
话不多说,两人出去找小存。严以琛去大槐树下的小存家,叶渡清前往有绿色门环的文婕家。
镇上那棵大槐树的确很醒目,两人来到树下,发现槐树的半边是焦黑的,似乎被大火烧过,而另外半边发着新芽,郁郁葱葱。
对视一眼,他们就分头行动。严以琛很快找到了小存家,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进去。
小存家也是一片大火焚烧后的痕迹,严以琛往里边走,喊了她几声,没有回音。
家里虽然破败,但是住人的地方还挺整洁,唯一那口木箱子敞开着,里面的东西被翻过,小存应该来过这里了。
又喊了几声,严以琛发现这老房子还有个地下室,掀开顶上嘎吱直响的木板走了下去。
地下室里漆黑一片,严以琛擦亮了一个火折子,借着这点光亮观察这不大的空间。看着看着,他手心不自觉地出了汗,原来这地下室里四面墙上全是各色人偶,被绳索拉扯着挂在木架子上。有些人偶还没上色,眼神空洞、嘴巴咧成大笑的样子对着他,好不诡异。
抬头看着墙上那些身份各异的人偶,严以琛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几支红色的蜡烛。这些蜡烛旁边有个台子,上面放着一对稍小一点的人偶,看起来比墙上那些更为精致。严以琛拿起一个看了看,发现是一对新婚夫妻的样子,“新娘子”脸色刷白,红唇红衣红盖头,脚上还有一双小小的绣花鞋。
严以琛放下新娘人偶,叫那些人偶盯的发毛,转了一圈就出去了,看来小存回了一趟家就匆匆离开了,不知道叶渡清那边能否找到她。
叶渡清找到了那扇绿色门环的破木门,看门是闸上的,就翻墙进去。
文婕家比小存家强不了多少,酒坛子杂乱的堆在一起,地上还有各种垃圾,看起来是被她那个酒鬼爹糟蹋的不行。
叶渡清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小存的影子。这时大门外传来声音,文婕的爹醉醺醺回来了。
他的钥匙似乎找不见了,翻遍全身上下之后破口大骂,也从那墙上翻进来,落地时脚步不稳,摔得结结实实。
叶渡清看他那邋遢样子,皱着眉头走近一些,问道:“小存来过吗?”
酒鬼看自己家里有个陌生人,抄起一旁的破扫帚就想打他。叶渡清都不想和他有接触,侧身躲过,没想到酒鬼下盘不稳,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
这回他有点清醒了,捂着腰嘟囔:“小存…小存?那个臭哑巴丫头……谁知道她来没来。”
看来这里也没有小存的踪迹,叶渡清只好离开文婕家,在镇上继续搜寻。
刚走两步,叶渡清就看到严以琛两手空空地跑过来,“你也没找到?”
严以琛摇头,“是不是她和我们正好岔开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她可能正好往回走。”
“回去看看。”叶渡清和严以琛这回不走寻常路了,直接运起轻功走屋顶,这样视线更开阔,便于搜索。
可一路上也没见那姑娘的身影,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办喜事的张家附近,还不等他们落到地上,就听到张家大院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