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睡了一天,再次进入房车的时候,就看到了陶均乐留在桌子上的字条:【我买到了去鹭岛的车票,现在已经在车上了,明天到了鹭岛后,再联系。】
知道了陶均乐的行程没有收到今天早上事情的影响,童佳也放下了心。
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她好像都没有见到秦含意。
要是以前,就算看不到自己的人,她也一定会在家里给自己留言的。
想着这里,她立刻离开了房车,再屋子里翻找起来。
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想到之前秦含意担忧的事情,上面让她去冀省的村庄做文化宣传辅导工作。
那天吃饭的时候,她好像是说要去找人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调整到其他地方去的。
哪怕还是去冀省,最起码能跟那个打她主意的同事不在一组也可以。
但自从吃完那顿饭之后,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陶均乐那边的事情上,完全忘记了要关心问候一下秦含意的事情。
现在反应过来了,才知道着急。
看了看屋里的座钟,时间指向了四点二十。
顾不上睡了一天,没吃饭的饥肠辘辘,立刻就下床拿上钥匙,跑去文化馆找秦含意。
她跑到文化馆的时候,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可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童佳蹦着看窗户最下面的玻璃,一个一个的办公室看过去,最后只在馆长的办公室看到了人,她就直接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童佳从来都没见过面的中年女人,见到童佳后,也是一愣。
原本带着些怒气的表情,愣怔了一下,随即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俯身问道:“小朋友,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童佳尽量用小孩子的语气,大大方方的问道:“我叫童佳,是来找我妈妈的。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在刘伯伯的办公室里呢?”
那个中年女人闻言,笑了一下,解释道:“你说的刘伯伯是不是原来文化馆的馆长呀?
他离休了,现在是我接任了他的工作。
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馆长,叫我王姨也行。
你妈妈是谁呀?这文化馆里的人都下乡辅导慰问去了,最早的也得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吗?”
果然是下乡了,童佳心里想着。
但面上,她还是强硬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声音哽咽的说道:“我们家里只有我和妈妈,妈妈没回来,家里能吃的东西,我都吃完了,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才想来找妈妈的。
妈妈要是后天才回来的话,佳佳会不会已经饿死了,呜呜……我要妈妈,呜呜……”
“哎呦,这……小朋友,你叫佳佳,是不是?先不哭,先不哭啊。
我找人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韩,老韩,你过来一下。”王馆长哄了童佳一会儿,就立刻看向门口,对着传达室喊道。
传达室里的韩大爷是认识童佳的,听到王馆长的喊声,就跑出来看。
一见到童佳,就说道:“这小姑娘不是秦干事家的小闺女吗?怎么还哭了?”
“秦?就是那个来找我说家里孩子小,不想去冀省的小秦?”王馆长也想到了秦含意。
当时秦含意来找自己说不想去冀省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正烦躁得不行,根本就没有听秦含意把话说完,单纯的认为她是对工作挑肥拣瘦。
这让她十分生气,不但没同意不让她去冀省,更是不同意给她调组,还直接让秦含意所在的那一组,立刻就出发了。
秦含意连回家跟童佳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为了保住工作和不牵连另一位同事,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冀省。
也幸好童佳不是真正的小孩,还有空间傍身。
不然,就算是家里有钱和票,童佳现在出去,买到了东西也是被人抢走的命运。
“是啊,王馆长,这孩子的妈可不就是被你逼着马上就出发的秦干事嘛。”韩大爷的女儿也是文化馆的干事,正好就是跟秦含意一起去冀省的其中一个同事。
王馆长想到了谁是童佳的妈妈是一回事儿,可被韩大爷直接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童佳听完之后,哭得声音更大了。
不但哭得声音更大了,还直接把脑袋整个儿的埋到了王馆长的怀里。
这样让其他人以为童佳是因为好几天没见到妈妈和没东西吃而体力不支、伤心难过。
但实际上,是童佳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干嚎太费嗓子,就这样把头埋在被人身上,小声呜咽,反而最适合现在这种情况的她。
王馆长现在也是后悔不已,自己掏钱给童佳买了一罐麦乳精,还去自己对象单位的食堂给童佳买了大肉包子。
童佳也是真的一天没吃饭了,吃王馆长的东西来,那是一点儿都没客气。
王馆长看童佳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的自责道:“哎……这事儿都怨我了。
小秦来找我的时候,我那会儿正跟咱家那臭小子生气呢,气头上,没啥耐心,就没听小秦把话说完,以为她是对工作挑肥拣瘦,就催着他们那一组直接走了。
赖我,职工家的情况都没摸清楚,就给弄了这么一出。
得亏是孩子机灵,知道饿了来单位找妈妈。
这要是……哎呦,我都不敢想,要是五天之后小秦回来……
这事儿,我都没办法跟她交代了……”
王馆长的爱人是在政府有一定职位的人,他听着自己对象的话,看了童佳一眼,就开始不停的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走走停停,等王馆长的话说完了,才问道:“那小秦走的时候,就没跟其他人交代,家里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
要真是这样,那责任也不能全在你。
你刚调过去,不了解情况,她自己作为孩子的母亲,不给孩子安排好,就是孩子的问题。”
王馆长叹了口气,说:“小秦安排了。我……
我当时不是心里烦吗?见到眼前头有人晃荡,我就窝火,所以……直接让所有的人全都在一天下乡了。
他们都着急走,很多人换洗衣服都没来得及拿。
老韩说他跑着回家给自己家闺女拿衣服,再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出发了。
小秦好像交代给了小李,但小李也没来得及回家,就去通县了。”
“你……你……你说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啊?
你刚去,职工家的情况没了解清楚,这个情有可原,你怎么还能把个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去呢?
这幸好是孩子没出事,万一要是……别说是你,就是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王馆长的爱人生气的说道。
所有能给王馆长开脱的理由,全都想到了,还真的全都是因为王馆长的情绪问题,才造成了现在文化馆空了,每家每户都没有交代都找不到人了。
是的,除了韩大爷在文化馆工作,知道自己闺女去了哪里外,基本上其他人家都不知道,都是到了晚上才去文化馆,听韩大爷说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单位临时有个急事儿也能理解,虽然心里有埋怨,但也都没闹到她面前来。
可童佳这事儿不一样,弄不好,她这个才上任的文化馆馆长保不住了不说,说不定连他爱人的职位也会保不住。
到时候,他们想把自己那一腔热血主动要求分配到闽省的儿子给调回京城来,就更加不可能了。
一想到这里,王馆长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童佳吃完包子,见王馆长家气氛这么凝重,直接走了,好像也不合适,就走到王馆长身边,拍了拍的后背,安慰道:“王阿姨,我吃饱了,不饿了,你别难过了。”
王馆长和她爱人闻言,都是轻轻的叹息。
童佳想回家,可两人说什么都不让,坚决不能再让童佳一个人待在家里,甚至不让童佳一个人睡一张床。
不管童佳怎么解释自己一个人在家没问题,他们都不肯同意。
而自己家里的钱和票都在自己的房车里,就算她不回家,也不担心家里遭到小偷光顾,损失也不会太大。
估计,这也是秦含意可以放心让自己待在家里的最重要的原因。
她是让同事回家来报信的,可那个同事却被这个正在烦心的王馆长也派了出去。
同事都来不及回家收拾自己的行李,那就更顾不上去给童佳送信了。
再说,就算同事去家里送信了,那个时候的童佳正跟陶均乐在粤省呢,也根本接不到这个通知。
比起一般的家长出差担心家里的孩子来说,童佳这个孩子其实还比较担心秦含意。
一来,是她身边有个一直对她别有所图的同事,看韩大爷的性格,感觉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他养出来的女儿,估计也是个不爱管闲事儿的。
万一那个同事想趁着这个机会对秦含意做些什么,那还真不知道韩大爷的闺女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二来,是家里的钱票都在自己手里,秦含意手里只有每个工资的三分之一和少量的票据,还都被她夹在了枕头下面的软皮本子里。
以前她因为要去食堂或者国营饭店买饭菜,身上还会带些钱和粮票、肉票。
可这段时间,食堂里没什么好吃的菜了,国营饭店里的好菜也都给领导们特别提供,他们这些普通职工下了班再去买,经常买不到。
童佳的空间里什么菜都能做,她这段时间就算带钱出门,带的也不多,就是跟着同事们一起去供销社里买点儿菜,意思一下而已。
这猛然出去好几天,也不知道她的钱和票够不够用。
想到这里,她略带担忧的问道:“王馆长阿姨,我妈妈他们出差,单位给发钱和票不?
她出门的时候,好像没带什么钱,她会不会跟佳佳一样,因为没钱吃饭,饿得回不来看佳佳了呀?”
“不会,不会,这个不会。他们下乡去,是去辅导当地的社员文娱活动的,吃、住、行这些都有当地的人负责,不会让你妈妈饿肚子的。”王馆长顾不上自己伤心,赶忙安抚童佳,就担心她再跟今天下午一样,窝在自己怀里哭抽了。
童佳又问:“可是妈妈都没有回家拿行李,没有换洗的衣服,天气这么热,等妈妈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已经变臭了?”
这……这衣服,人家当地人可不会给提供。
王馆长一时语塞,抬头看向自己爱人。
她爱人也是无奈的摇头,用右手食指指了指王馆长,叹着气说:“你说说你,你怎么能办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呢?
这是那些人们还都没回来,等他们回来了,他们心里能不怨你?
你连个换洗衣服都不让人家带,你……哎……
还想在京城扎根立足,快别想了吧。
趁着这事儿还没闹大,明天,你就打报告,就说因为身体原因,你要提前退休,或者需要去南方修养,直接去闽省陪儿子吧!”
王馆长不太愿意的说道:“不会这么严重吧?我这才调到京城来没几天,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合适的岗位了……”
“等事情严重了,就晚了!
老刘,之前的刘馆长,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家里还有上面的背景,按年龄不离休也是可以的,他为啥放着好好的工资不挣了,非要离休呀?
人家那是精明,早早地察觉到了苗头,回老家去过舒心日子去了。
你一来,就把整个文化馆的人都给得罪了。
后面再精简职工的时候,就算是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政策,从你的嘴里说出去,那人家职工的心里能服气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不会一直都在位置上,人家也早晚有爬上来的一天。
你树一个敌,咱防一面,你树两个敌,咱防两面。
你把一个单位的人都给得罪了,咱总不能关起门来,朝天过吧?
明天一早,咱俩就一起去找领导打报告,就说儿子执意要留在闽省,咱们俩劝不动。
就这一个独生子,实在是不放心,咱们俩都申请把工作调到闽省去。
我再去走走老刘的路子,基本上下个月,就能有结果。
这样精简职工的名单也不用从你这里宣布出去,等名单公布了,他们光顾着去怨恨宣布名单的新馆长,就顾不上你这个催他们不带行李出差的临时馆长了。”
王馆长着急,也是不想一家人分开,让儿子来京城,和他们两口子去闽省,其实都能一家团聚。
知道自己爱人也一起去闽省后,她没有继续反对。
而童佳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王馆长的儿子大学毕业后,主动申请去帮助建设华侨大学,这就是陶均乐以后要就读的大学。
她正愁找不到门路打听华侨大学的事情呢,这不就赶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