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沉重新躺回女孩身边，大手顺着探入被子摸上她小腹自顾地揉起来：“不哭了我就跟你说。”
楚婠轻听话地抬手抹了把泪水，随即重新调整了下睡姿，方便听故事。
男人低笑：“还真不哭了。”
“这么八卦啊。”
女孩没说话，被泪水洇湿的眼睫眨巴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陆聿沉轻吐一口气，也挺奇怪的，想到以前整个人突然就陷入了种极致的平静，由身到心。
“余姨应该也跟你讲有关我吧，我妈跟余姨关系很好，所以余姨爱屋及乌对我也特别好。”他问。
楚婠轻闻言小幅度点头：“嗯...”
这个说过的，她也一直都知道。
陆聿沉突然又苦笑了下，整个人略显为难，无意识叹了几口气才重新开口：“嘶，太复杂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那我随便说说，好不好？”
女孩乖顺点头，声音即便沙哑着也低声回应他：“好...”
“我小时候跟你一样是个话痨，平日里见到谁都打招呼，跟谁都能聊得来，上幼儿园时就是班里的孩子王，大家都喜欢跟我玩。”
刚说一句，楚婠轻的神情就有了一丝变化，似不太相信地抬眼看他。
陆聿沉见状弯唇：“不信啊？”
女孩没说话，男人只随意解释了两句，便继续讲了下去：“真的，你也可以问余姨。”
“她以前还说，如果也生个我这样活泼的孩子就好了，可能余姨太善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祝愿，后来就有了活泼可爱的轻轻。”
“我的幸福一直持续到六岁下半年，然后我母亲去世了，肝癌晚期，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一个人默默对抗病魔。”
“陆庆文也不知道，也可能是知道但是不想管我母亲吧，反正最后就是没治好，我妈死在了她的房间里，我放学回来时只知道家里人很多很多，余姨也在。”
“她把我拉到楼上跟我讲了很多话，说我长大了，有些事情肯定能接受不对？”
“其实那个时候我大概就猜到了...”
说到这，陆聿沉鼻头一酸顿了片刻，泪水被他强压着才没有涌上眼眶。
他长吸一口气继续道：“因为我每次放学回来，我妈都会抱着我亲上一通，问我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但那天没有，后面几天也都没有。”
“我妈的死好像刺激到了余姨，那几天我连余姨也没见过。”
“我甚至没等到母亲下葬，第三天左右，陆庆文给我办理了退学手续，然后我被他送到了乡下爷爷奶奶家。”
“我的世界就从那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怀里的人安安静静，陆聿沉以为她睡着了，结果低头看去，发现女孩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声音小心翼翼。
“翻天覆地？”
男人点头：“嗯。”
“那时候，我爷爷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身子骨不硬朗，照顾自己都成问题，更别提照顾我了。”
“六岁是我第一次接触家务和农活，还有做饭炒菜的年纪。”
陆聿沉说到这突然打趣般低笑一声：“放到现在，六岁就会做饭炒菜会不会被夸上一句神童？”
“最开始做的不好吃，到后面越来越熟练，然后我就不让爷爷奶奶进厨房了，因为太破，泥土地，水排不出去，容易脚滑摔伤。”
“陆庆文给我们的钱很少，一个月两千块，有时候还会忘记。”
“不过也没关系，乡下的小学不用学费，也没有书本费，所以两千块钱我们三口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我以为以我活泼的性格，到了乡下的学校也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但是我突然发现，我居然忘记怎么活泼了，明明心里想着，进到班里一定要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
“但是进班的那一刻发现全都是陌生的身影，我刚说一句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一瞬间，教室里的哄笑声把我淹没，他们都指着嘲笑我。”
“最后老师也没让我做自我介绍，就随便给我安排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大家不知道我的名字就随意给我取难听的外号，男孩女孩都没人搭理我。”
“后面老师提问喊过我的名字，但是大家都不叫，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男人轻缓低哑的嗓音，即便是讲自己的故事，他也没表现的情绪多浓重，就是淡淡地陈述。
“有些东西就是个死循环。”
“就像我不爱说话、性格孤僻，所以没有朋友，没有朋友我就更不爱说话，更孤僻。”
“我也不知道这么回事，渐渐地，大家从不搭理我变得讨厌我，厌恶我，我答对一个问题都能成为他们嘲笑的理由，明明我回答对了。”
“他们一直在我耳边重复那个正确的答案，阴阳怪气，满脸恶意，考试拿到第一名，他们又开始嘲笑我，问我是不是觉得很骄傲？”
“本来拿到第一名我挺开心的，但后面我发现，我越优秀他们就越讨厌我，所以，我开始学坏了。”
楚婠轻神情瞬间紧张起来，嘴唇半张一副要说话的样子，被男人用食指堵住了嘴唇，他笑。
“轻轻是不是想说，这样是不对的？不该为了讨他们喜欢就伤害自己？”
女孩前面听得喉头已经哽住，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神情一派凝重：“嗯....”
陆聿沉眼睫垂下，继续道：“我现在也知道这个道理，但那个时候我还小，即便孤僻惯了，心底还是会隐隐期待着大家愿意跟我玩的。”
“哪怕只是说一句话。”
“我后来开始上课睡觉，故意不写作业，然后跟老师顶撞，还因此连累爷爷奶奶被叫到了学校。”
“可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讨厌我，尤其是那几个男生，抢我的东西，故意针对排挤我，甚至放学堵我。”
楚婠轻嘴唇半张着，眼神同样呆滞，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霸凌.....”
“嗯。”陆聿沉跟着点头，声色依旧平稳：“是霸凌。”
“其实我最开始不坏，他们打我的时候我任他们打，我想着，他们打完就会放我走了，但他们会变本加厉。”
“会跑到我家里偷奶奶的东西，故意砸坏我们的厨房，往奶奶床上扔泥巴，他们用石头砸断过我的小腿。”
“很疼，疼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那次奶奶哭的直接晕了过去。”
“医药费是东拼西凑过来的，爷爷奶奶因此喝了将近一个月的稀粥，我发现，我还是不能妥协，不能任他们欺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