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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芳飞燕也不愿意再回口中心心念念的故乡,而是要留在这个偏远的镇子。

这个镇子离真正的家乡还有一段距离,虽然不远,却没有芳飞燕的娘家人。

范志行那次逃跑时,只拿了银锭子,却没有搜回银票。所以他们三人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宽裕,他们只赁了间四处透风的屋子,勉强住着。

为了养活两个男孩,芳飞燕的厨艺有了用武之地。她每天推着出去卖面,范志行和肖文则一边读书,一边打着下手。

三个人也算是相依为命,勉强糊口。

可是,偏远的镇子,也不见得民风淳朴。芳飞燕的惊世容貌即便已经被岁月蹉跎,可在这里,依然是难得的美貌。

这样的女子摆摊,最终的结果总是不太好。芳飞燕为了留住客人,对来人都是礼貌微笑,这一点就是错。隔三差五就有婆娘指着她破口大骂,范志行和肖文听不下去,去拦也要被打。

哪家男人来这里吃碗面,总要回家被媳妇拧耳朵。即便男人再有心思,也不想每天被人骂,何况芳飞燕被骂的多了,也没了好脸色。渐渐的,面摊没了生意,日子越来越难过。

可是不好的事情总是往一个人身上钻。范志行发现芳飞燕越来越虚弱,而裙子却越改越大,终于有一天,芳飞燕倒在血泊里。

大夫来了,刚瞥一眼,就叫他们去找稳婆。

九死一生,整整一夜,芳飞燕又生了一个儿子。

没有人去想着她是个可怜人,只是一遍遍唾骂她,问她到底是睡了谁家的床,生的这个儿子。每个女人都在捕风捉影怀疑自己的男人,每个男人酒后都在讨论是谁不声不响的干了大事。

怀疑来,怀疑去,最终怀疑到一个瘸了腿儿的鳏夫身上。那个鳏夫从未娶亲,脾气古怪,被人这般怀疑气急败坏。

一日竟然拿着油灯跑到芳飞燕三人住的屋子,一把火将屋子给点了。

这个镇子是住不下去了,可芳飞燕却不敢带着两个男孩往回走,毕竟南城的追兵他们也是担心。

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芳飞燕的娘家。这里离那个镇子正好隔着一座山,路不好走,坏名声也没有传过来。

娘家的舅舅已经老了,见芳飞燕带着三个儿子回来,很是惊讶,却也认下了。

舅舅已经病入膏肓,无儿无女,芳飞燕这一来替他办理了后事,房子也留给了他们。舅舅的房子在镇子上,虽然临街,却没做生意。为了供范志行和肖文读书,芳飞燕便开起了饭馆。

那个男婴被芳飞燕偷偷丢过好多次,都被范志行捡了回来,他觉得这个男孩虽然不该来,却也不该死。

那日,芳飞燕又将男孩送了出去,却又被范志行要了回来。

“志行,这回我给他找了人家,人家愿意养,不会养死的。”芳飞燕对这个孩子毫无母爱,这是她受了凌辱才留下的野种,她不要!每次看到他,她都能想到那一夜自己的无助与绝望。

肖文看着那个男婴,伸着手对着自己咿咿呀呀,瞬间也有了怜悯之心。这个孩子差点害死自己的母亲,他本对他没有好感,可这个孩子又十分像母亲,尤其那双眼睛。

“母亲,要不留下吧。”肖文转头去看芳飞燕,芳飞燕却垂眸不语。

范志行的怜悯之心因为芳飞燕痛苦的表现,瞬间也少了一些,可看着那孩子他总能想到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被人丢来丢去,最终丢进了火坑里。

“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来的?”芳飞燕的声音苦涩,仿佛每一句里都带着苦果。

“知道……”二人弱弱回答。

“你们不知道……那个山匪,是肖家人派来的。他们就不想让我们活,他们想让我们死透了!”

芳飞燕抬眼间全是恨,她不愿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仇恨。她知道在仇恨的侵蚀下孩子不会过得好。可每每看到这个男婴,她都会想到那个山匪对自己说的话,那些话是恨的种子,若是在她心里长成树,最终只会将孩子们一起吊死在那树上。

男婴被范志行抱的不舒服,他哇哇哭着,想要挣脱。一时间整个屋子都被他哭的烦躁了起来,包括肖文和范志行。

肖文伸手去拉芳飞燕的手,二人的手都冰凉的颤抖着,谁也安抚不了谁。他们的恨与痛苦实在太重太重,而范志行身上的孩子,却是记录过去的一本书。

“那个山匪跟我说,肖李氏花了三百两,要叫我们生不如死!若非是那个女人出手相救,现在我们已经不知道了成什么……”芳飞燕美丽的眼睛布满血丝,痛到极致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志行,文儿,我不想你们被这些恨折磨,折磨我一个人就够了。求求你们,把他送走吧。看着他……我忘不掉啊!”

肖文看着母亲将头埋在自己手里,浑身颤抖却感受不到她的眼泪。而他,却已经泪流满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他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说过,他要回肖家,杀了所有欺负他们的人。本来这个想法已经在脑海里渐渐抹去了,因为没有能力,因为遥不可及。可如今,他要将这恨牢牢刻在心里,这样他才能逼自己努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母亲,留下他!”肖文起了身,将芳飞燕的脸捧在他的手上,让她去看那个男婴。被肖文用手指指着,男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和恐惧,他哭的更大声。

“他就是我们过去的恨!我们要将这个恨留下,养大!再把这个恨带回去,扔回肖家!”

“他以后就是我的儿子,我要带他回肖家,等到他将肖家的产业拿到手上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他们是多么的可笑!”

肖文的身影在烛光之下,晃晃悠悠,却又异常高大。背后的黑影似乎可以笼罩整个屋子。

“志行,我们一起叫肖家灭亡吧!”肖文过去,将男婴抱在怀里。

“最近,我新认识了一个字,‘煊’有灿烂光明的意思,他就叫肖煊,我们的光明,肖家的黑暗。”

芳飞燕看到儿子眼里复仇的火焰,她虽不愿意承认,可心里充满期待。她将肖煊抱到怀里,看着他在自己身上痛苦的挣扎,她竟第一次感觉到了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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