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客厅如坐针毡的临溪苗寨寨主在见到从门口推门而入的腾暮雪时连忙从座位上弹坐起来,伸出双手想要去握腾暮雪的手,整个人显得有些急切:“苗、苗巫……”
“怎么了?”腾暮雪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探过来的手,轻声安抚道:“您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好好。”寨主也紧跟着坐了下来。
但他刚想说话时就注意到了腾暮雪后面跟着的几人,他抬手指了指他们:“这……”
腾暮雪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后轻笑一声温和道:“没事,自己人。”
“那、那行……”寨主虽说还是犹豫,但见腾暮雪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再提什么要求,毕竟自己现在是来求人帮忙的而不是来帮他们忙的。
在腾暮雪的示意下,寨主先开始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知道来打扰你们不好,但这次这件事实在是太严重了。”
寨主哭丧着脸,脊背微拱:“一开始还只是一年里会有几个人死,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一个月就有一两个或是两三个人死了。”
“原先死的都是那些老了的,那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现在老的都死的差不多了,死的已经开始变成那些中年人了。”
“你说我们这个寨子也没多少个人,林林总总男女老少的也才两三百人。自从这件事开始,到现在,我们寨子也只剩下了两百一十三个人了,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那更是死了个干净,现在更是连中年人都已经有死的了。”
“现在的寨子可以说是白事不断,你说我们这都造的什么孽啊。”说着说着,寨主不禁掩面而泣起来。
这一番话听的人觉得这个寨子也太凄惨了吧,但夏青溪却觉得有些怪异,什么叫“原先死的都是那些老了的,那倒也没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死的人是那些老人就没什么了?可他不是一寨之主吗,应该关心整个寨子的人才对。但现在看来,那些老人的命却仿佛不是什么命,那些青壮年的命才是命。
腾暮雪面上的神色看似也有些为之难过,但他隐匿在垂落的长睫后的眸子,却冷静淡漠如旧。
真真假假,仅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可以断定吗?
更何况,虽说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不让他去接手,但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这其中肯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而他就更不可能轻易的去信他的一面之词。
他微微蹙眉,有些苦恼道:“你能和我们具体说说临溪苗寨的这个问题吗?最好是从这件事才开始发生时说。”
他温和一笑,似是有些歉意一般:“您也知道的,这件事都是我父母在跟进,他们也没怎么和我说过,而他们现在又出门了,我也没办法从他们那儿了解,只好麻烦您再简单的说一遍了。”
“没事没事。”寨主赶紧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如果不是事情太紧急了,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他叹了一口气:“对于你父母的事我也是大概知道一些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让你参与,唉。”
腾暮雪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词,但眸中的冷意更甚。
好了,这老东西肯定有问题。
还挑拨离间?不仅主体的关系怎样都没搞清楚,给出的话术还这么的没有水平。
不过,这下可就有意思了。
腾暮雪垂落的眸子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下,蛊女总该不会再喊着无聊了吧。
一旁听了半天的蛊女突然抬手捣了捣夏青溪的胳膊:“哎。”
夏青溪不明所以的抬眸看过去:“嗯?”
蛊女悄咪咪的说:“你发没发现腾暮雪现在这样装的还挺像个人样的?”
“……”夏青溪无奈一笑,同样小声回道:“这很正常啊,他可是苗巫,在外人面前与在朋友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性格肯定会有些不同的啊。”
“人都是多面的,面对特定的情景或是不同的人,所表现出的不可能都是同一副面孔。”
蛊女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嗷,每个人都是这样,我这样,你这样,余秽也这样。”
“但我还是觉得腾暮雪装的这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好不习惯啊。”蛊女道。
听到蛊女对腾暮雪的形容,夏青溪一时半儿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这时余秽也突然插嘴道:“没事儿,看习惯了就好。”
他瞥了一眼正在往蛊女方向看来的腾暮雪,后扭头对蛊女说:“反正他这一面永远不会对你表现出来,担心什么。”
“什么?”蛊女的神色有些古怪:“难不成在他眼里我还不配让他去认真对待??!!”
夏青溪:“……”
余秽:“……”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腾暮雪,行了,长路漫漫啊。
喜欢上谁不好,喜欢上一块木头,还是会气死人的木头。
接受到余秽古怪视线的腾暮雪:“……??”
这种同情中夹还杂着无法忽视的幸灾乐祸的目光是什么鬼???
夏青溪无奈扶额,安抚道:“不是,这一面可能是他对待陌生人才会表现出来的,而你与他而言又不同,所以他肯定是不会用这一面对你的。”
“……嗷。”
蛊女的目光有些狐疑:“但你们说话怎么怪怪的。”
“说!”蛊女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等夏青溪解释呢,余秽先压住了他的手,后一把捞进了自己的手心,他撑着脑袋,慢慢悠悠道:“那你说说我们瞒着你什么了?我们又有什么事儿需要瞒着你的?”
蛊女隐隐动摇了:“好像……也确实?”
余秽懒懒道:“把你那个‘好像’给去了。”
夏青溪:“……”
蛊女:“……”
蛊女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转而她又关注到别的地方了:“那个什么寨主一口一个苗巫一口一个苗巫的,我还以为叫我呢。”
她吐槽道:“明明苗巫那么值钱,结果现在大厅属于四个寨子的五个人里就已经有三个是苗巫了。”
“怎么感觉这么不值钱呢。”
余秽垂眸转着夏青溪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道:“别,五个人三个寨子,别加我。还有,我已经不是苗巫了。”
蛊女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切,就你事儿多。”
与此同时,寨主也开始叙述他们寨子里发生的那些事儿了。
见状,夏青溪则是打了个手势示意那边斗嘴的两人别说话了,认真听。
寨主:“这件事最先开始在两年前,那个时候寨子里开始有第一个老人去世。”
“我们寨子里人其实是很长寿的,但那个老人死了我们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只是个例,而且虽说长寿,但又不是所有人,他那个年纪死了也正常,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自他死之后,这件事就好像是没了束缚,死人的频率变高,有的时候一个月就会死两三个人,我们当时感觉到了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这世上总是会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为此,我们还特意去拜了蝴蝶妈妈,可惜的是没什么用。”
腾暮雪疑惑道:“那是什么契机让你们来向千山苗寨求助的呢?”
寨主闻言顿时眉头紧锁:“因为我们之后发现寨子里的人身体都好像变得虚弱了,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开始经常生病,也找不出原因,就是觉得身体虚弱,小病不断。”
“起初我们也没当回事,但之后我们却发现,那些生了病的一直没好的老人却开始陆陆续续的死亡,我们怕最后大家都会是这样,所以当时特意来请当时的苗巫,也就是你父亲去帮忙看看。”
腾暮雪点点头:“这我记得,父亲和母亲当时也答应了,去你们那儿待了两三天,后面就回来了。”
“但当时我听说那些病都治好了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寨主:“多感谢你的父母,我们那一段时间病确实是都好了,也没有人死了。”
寨主一拍大腿哀叹道:“但这种好景坚持了才没多久就不行了啊。”
“大概好了小半年吧,但之后就又开始了。”
“我们没办法啊,只能再次向你的父母请求帮助,毕竟他们之前也确实是治好了的。”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他们再去的时候,却突然不愿意帮我们了,说什么帮不了我们。”
寨主佝偻着背:“但这怎么可能呢?!明明之前都是治好了的,可是这次他们就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帮我们了。”
“最后还说什么‘这是天意’。”寨主的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这怎么会是天意呢??我们寨子什么都没做,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好好的,怎么会是天意呢?”
见寨主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面上的神色狰狞,腾暮雪不禁眉头皱了皱,眼神有些冷,但他面上还是好声好气的温和道:“您别急,慢慢说,我相信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我到时候会去看看的,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腾暮雪的这一番话,寨主那过于激动的情绪才稍有些平复,他感激道:“真的是得多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寨主抹了抹眼泪:“这寨子这么多年来都好好的,要是真的断在了我这儿,那我可怎么办哦,百年之后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啊,唉。”
一旁的蛊女则是嫌恶的轻嗤了一声,她不禁嫌弃道:“还‘百年之后’??美的他,都四五十的样子了,我看他也离死不远了。”
虽说蛊女的脾气就是这么直来直去,但也少见的会毫无缘由的对一个人表现出这样大的不喜。
夏青溪问:“怎么了?感觉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个临溪苗寨的寨主?”
蛊女嫌弃的又瞥了寨主一眼,后赶紧转过头来看一下夏青溪他们洗洗眼睛,撇了撇嘴道:“反正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他给我的感觉就很不好,让人厌恶。虽然表面上看着人模人样的,但我就是很不喜欢。”
闻言,夏青溪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后续得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寨主了。
那边,寨主搓了搓手,又道:“那您看看,什么时候跟我去一趟啊??”
他苦着一张脸:“你也知道的,现在这个寨子里死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怕啊,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
腾暮雪摇摇头,温和道:“没关系,我们都能理解。”
“这样,你看明天走可以吗?毕竟我得收拾一些东西。”
“当然当然。”寨主连连点头:“那就真的谢谢了,真的谢谢了。”
“没关系。”腾暮雪道:“那您今天就先在这儿住下吧?我让人给你收拾一个房间。”
“好的好的,谢谢啊。”
腾暮雪微微一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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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了寨主后腾暮雪一直端着的姿态才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瘫坐在蛊女旁边的躺椅中。
“累的我,我感觉我的脸都要笑僵了。”腾暮雪一边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道。
余秽淡定的抿了一口茶:“活该。”
“切。”腾暮雪给了他一个白眼,后往蛊女的旁边凑了凑,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道:“我真的好累啊,不想应付这种事儿。”
蛊女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累找我干啥?我又不能不让你累。”
“哈。”另一边的余秽直接笑出了声。
媚眼都抛给傻子看了。
腾暮雪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但余秽才不在意呢,有乐子,快拉着夏青溪多看两眼。
叹了口气,腾暮雪摆烂道:“你们看戏看够了没?”
众人一致的点点头:“嗯!”
腾暮雪捂了捂心口:“……”心累。
他接着道:“所以去临溪苗寨看看不?”
夏青溪和蛊女齐声道:“当然要去。”
有乐子不去是傻子。
况且,一听就知道临溪苗寨这事儿绝对不简单,肯定有意思的很。
腾暮雪挪了挪视线,看向余秽:“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