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一阵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我立马就去找师尊,她一定想我了!”
“师尊日理万机,你莫要添乱就不错了。”
樊承教训。
“怎么可能?!师尊说过天大地大,只要我愿意,她都带我一起!”云逸不服:“明明是师兄不喜热闹,可别拉上师尊。”
“可笑,修道者一心不知修行,反而贪图享乐,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
云淮讥讽。
不出意外与云逸水火不容的怒目而视,可惜他早没有顾及:
“现在早已出秘境之外,我们南弦宫与你们奉天宗有的是恩怨,就算动起手来,谁又怕谁?”
他所言非虚,奉天宗和南弦宫从来不是什么友好关系,亦或者说,八宗之间从来都处于竞争状态,必要时不得不合作一次,一旦合作结束,那气氛只会剑拔弩张。
陈文轩罕见的也没因为讨厌云淮而反驳,反而站在同一战线。
“多说无益,现在早些回宗门才是,不过这是何处?”
“此地灵气浓郁,不像是普通地界。”
祁凝探查思索。
随后看向空缺的位置。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宫叶什么时候离开的。”
众人在秘境之中大获丰收,在出来之后自然高兴,但唯有一人例外。
就是宫叶。
从飞天台开始,她便彻底沉默寡言,此事结束之后,带着南弦宫的弟子特意去了一趟千年前的宗门。
而现在,她直接空缺。
“师姐?”
云淮这才想到什么,不在意的道:
“师姐欲要回宗门,自然是有话要对妹妹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飞星宫的,你们最好看顾好自己,少管别人闲事,现在分道扬镳才是正道。”
一言出,极为无礼,而祁凝突然插手他人之事的确理亏。
不过她却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闻言一笑:
“宫叶的妹妹是宫翼,什么时候多了两个顾斯善和顾斯恶?”
话音落地,众人才发现往常那对黑心姐弟的位置,空无一人。
……
与之相隔数里之外。
宫叶语气颇冷:
“你在风云宗永不是放在第一那个,别忘了,你前面还有庄俟、沈语等人,如今又恰逢你最需要资源的时候,我给你有什么不对?又没让你叛宗到南弦宫来。”
她脚下的乾坤袋沾染了些草屑,对面宫翼抱臂漠然:
“你悄悄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那宫仙长有没有忘记,风云宗与南弦宫的关系从来算不上好,你可是未来的南弦宫宫主,这个时候拿着自己的东西给别宗弟子,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叛徒?”
“宫翼!”
宫叶厉声:
“你是我妹妹!”
“是么?所以?”
宫翼挑眉,见她生气并不收敛,反而幸灾乐祸:
“你要是看不惯,那就不要当我姐姐不就好了,我求之不得,最好恩断义绝,要是让我改姓也成。”
她简直拿着刀子往修士心上戳。
甚至还想说得更过分。
可她才抬头,看见修士那双受伤的眼睛时还是止住了。
要换做往常,根据宫翼对这个自大姐姐的了解,如今已经破功气急败坏走了。
但今天的修士低落得出奇。
可笑,这绝对是幻觉。
宫翼觉得自己魔怔了。
这可是中洲的绝顶天骄,在哪儿不是众星捧月?同辈之人所见也不过是她清冷孤傲的背影,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洲年轻一辈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的烦躁就浮起。
是以听见宫叶声音颤抖开口:“就因为我是你姐姐?”时,她烦了的直言:
“难道还不够不成?宫叶,你凭什么说是为了我好便处处迁就我?那些人一提到我,必然将我当做你的影子,我是比不过你,可哪有怎么样?!我要的是登仙,而不是与旁人比个高下!”
“当初七杀塔内你没手下留情,我以为你到底是准备不羞辱我、堂堂正正把我当对手了,可如今呢?”
她想忍,可没忍住,元婴雷劫之下,她彻底勘破自己的心魔,多年来的心结和愤怒化为了狠狠一脚踩在那个乾坤袋上,对着自己的亲姐厉声:
“你这些东西给谁看?!”
“宫叶,我不要做你的影子,我厌烦之人便是你!若是你的要做个好姐姐,那就离我远远的,我看着便觉得碍眼!”
她等着对面之人和她大吵一架,如此甚好,大家都来个痛快,可没有。
今日的宫叶一言未发,只是捡回那个乾坤袋,她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身后树影婆娑,那并不是遗世而独立的高傲,相反,甚至有些……形影单只。
宫翼表情一僵,一股懊悔涌起,想要说什么可挣扎之后,只是烦躁的摆手离开。
周围一静,宫叶将最后一片草屑拿掉。
微风袭来,她原本漠然的目光化为冰冷,猛地抬手,朝着不远处的树前一击:
“谁在偷听!出来!”
灵气席卷,带着浓重的杀气,却被一把锈剑拦腰斩断,一个身影落地,她身后,剑修收回锈剑。
宫叶眼睛一眯:“是你们?我怎么不知道,二位也有偷听的癖好?”
“我若说是无意之举,道友信吗?”
叶长欢坦然。
宫叶嗤了一声,恢复以往的模样,将乾坤袋扣在腰上,看着宫翼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口,眼神复杂:
“顾斯善,我是不是做不好一个好姐姐?”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宫叶才要脱口而出,想到自己面前的是谁,话一转弯:“假话吧。”她想听点好听的。
叶长欢摸了摸鼻梁:“的确做不好。”
“……”
她咬牙:“敢问你真话是什么?”
后者诚恳:“这么差的我也是第二次见。”
“……”
宫叶气笑了,扫了一眼一边抱着剑的剑修,互相伤害:
“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我至少是吵几句,而你和你阿弟,哪次不是天天打架?”
“所以我说是第二次见呐?”叶长欢不解看她:“第一不是在这儿吗?”
宫叶彻底噎住。
她眉头皱起,眼中满是烦躁:“与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这个连自己都不如。
像是知道她所想,剑修突然出声:“她不差。”
宫叶无言的瞥了他一眼,呵了一声。
此人能说出这种话,并不奇怪。
“她是你妹妹,不是你豢养之物,你处处都要编织牢笼将她困在你的视线内,换作旁的修士,在第一次时就该拔刀相向了。”
叶长欢挑眉,对剑修的话很是认可。
修士领地意识极强,最忌讳的就是旁人私自插手自己的事,在他们眼里,那无异于挑衅羞辱。
所以宫翼何止是心里有这个姐姐啊,就差没把宫叶当祖宗了,这么久以来只吵几句就罢了,连一次动手都没有。
“你们知道些什么?我与旁人不同,九岁就入两仪镜内探测资质,上品天灵根所修苍生道,结果一出,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无他,只因这个结果与一人极为相似。”宫叶沉声:“亦是你们的宗主。”
仓乾是极品天灵根,所修仁道,宫叶的苍生道是最为接近的道义,虽然灵根矮了一截,但早已注定不凡。可那时她到底年幼,人心叵测,那些人恭维簇拥她,背地里却不见得真的如此。
相反,口上的阴损往往最是难听。
“阿翼比我小一岁,明明什么都不会,却与那帮人打了起来,险些去了半条命。”
宫叶永远忘不了那个会跟着她身后叫姐姐的小姑娘一身伤躺在地上的模样。
那日起她去找了父亲,拿起来自己的剑,她要拜师。
拜最强的宗门,最强的师尊。
自此成为南弦宫宫主唯一的亲传弟子。
她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庇佑妹妹,可不知为何,随着时间更迭,宫翼与她的关系却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宫翼去了风云宗。
内心的不安爆发,她也知自己所做颇为出格,可比起让妹妹倒在受伤,她宁愿选择前者。
在她这里,至亲与师尊永远排在最前面。
“所以你即便知道南弦宫叛出人族,也要站在那一边?”
空气瞬间凝固。
宫叶一顿,冷冷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叶长欢手往下滑,笑意不减:
“南弦宫一宫背弃族人之事,难道我说错了吗?”
噌!
“胡说八道!”
宝剑出鞘,宫叶怒然,骇然一剑朝着叶长欢挥去!
剑修欲要动手,却被叶长欢拦了下来,自己上前一步拔刀反切!
呲啦!
刀剑相交,白色的灵气与火焰裹挟,宫叶手下并未留情,剑剑变幻莫测,手背青筋暴起,力道之重,足矣见她的怒气:
“我师尊待我不薄,你安敢在我面前如此污蔑于他!?顾斯善,你别得寸进尺!”
“污蔑?!”
叶长欢嘴角一勾,反手一压剑身,借此机会反守为攻,脚下一点,化掌为拳:
“若真的是污蔑,你又何必如此应激?!甚至连对战都如此心不在焉!”
砰!
一拳砸下,宫叶罕见失手,面前灵气屏障皲裂成片。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挡住叶长欢的刀刃,却挡不住叶长欢的嘴:
“或许你一开始的确不知道,但是在见了李疏狂之事后,你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了吧?如若不然,你怎么会在事后回去南弦宫?!你找了谁?年轻时的轩辕泓?”
“你闭嘴!”
宫叶双目赤红,灵气外溢!
奈何叶长欢并未听她的话:
“当初李玄卿乃至东洲一洲之人都瞒着李疏狂背叛之事,一来是为了引人耳目,他什么都不知,自然事事都以人族为先,大公无私,是以无人会怀疑东洲会叛。
二来便是,作为宗门未来培养的一宗之主,其中投入的资源和精力数不胜数,他们也怕他知道后暴露退出,所以他们决定先斩后奏!为了同门,为了自己故地百姓和如父一般的师尊,他别无选择!”
“而今旧事重演,南弦宫也是这般对你不是吗!?你猜到了,所以你才怕一切都是真的!”
“无稽之谈!闭嘴……你闭嘴!”
宫叶死死盯着叶长欢,眼中甚至闪过杀意。
她剑式罕见的乱了。
叶长欢也不愿这是真的,可这的确是事实,从李疏狂被逼叛乱开始,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宫叶。
像,太像了。
从同为未来的宗门宗主,再到对自己宗门叛乱一事一无所知。
“唯一不同的,莫过于轩辕泓比李玄卿还要担心,因为你们几人进入了梵天秘境,他不敢保证尔等在此中遭遇之后是否还会站在宗门这一边,所以不告诉尔等,是先斩后奏,也是防备。”
“防备尔等‘叛变’宗门。”
若叶长欢没猜错,按照轩辕泓的计划,他该是做完这一切之后才会对着几名进入梵天秘境的弟子坦白。
无他,他放不下进入梵天秘境的机缘,也忌惮梵天秘境之中的涛涛恨意。
若是几人事先知道,又经历过这一切,不排除中途有人反悔,将宗门的计划暴露出来,是以先斩后奏是最好的选择。
“狂妄!”
剑光凌冽,狂怒的修士极难对付,叶长欢灵气屏障之上满是裂痕,可她依旧没让剑修出手。
因为她也逼着修士“叛”。
轩辕泓逼着她背叛人族,叶长欢则逼着她背叛宗门。
亦或者说,是仓乾在逼着她背叛宗门。
这个天道之子还有什么想不明白,自己曾经见过的事再来一遍,更不可能上当,可他还是让几人进入梵天秘境了,给这些年轻的弟子看一看那场浩劫。
人族和宗门,轩辕泓和仓乾。
两人之间的博弈。
她调动着修士的神经,语速极快:
“宫叶,你见过东洲一叛数万万同族尸堆成山,更见过那天门是怎么开的!自欺欺人当做没发生,便不算背叛族群了吗?!”
“错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师尊并非那样的人,南弦宫虽然自傲,却绝不会背叛人族!”
叶长欢一刀挑落她的剑,扬声:
“若是你真的如此认为从不心虚,那你为何会将自己的大半积蓄全都给了宫翼!”
咣当!
长剑插入地面,来回摆动。
宫叶呼吸急促。
铺天盖地的藤蔓朝着叶长欢袭来,另外一把长剑朝着她的后背攻射。
叶长欢抬手一抓,火焰四起,与藤蔓交缠一处。
随即一阵碰撞声,锈剑破空而出,斩回了刺上前的剑刃。
“信口雌黄!奉天宗,你们莫不是看着我等身后暂无长辈在身,就屈打成招不成!?”
云淮见藤蔓燃烧,阴冷的扫视着两人。
“是与不是,尔等心里清楚。”
顾斯恶执剑与叶长欢站在一处。
“果然杀了才顺心。”
陈文轩眯起眼睛。
身后不知听了多少的众人面色各异。
樊承法轮一动,对呆住的云逸出声:
“上前,动手!”
“啊……师兄我来了!”
云逸不敢耽搁。
乖乖,南弦宫居然真的叛了?!
眼见局势玄之又玄,还没消化完这个惊天的消息,风速变得格外奇怪。
“吼……”
那声远处的低吼谁都听见了。
“妖兽!”
密林之中,两名金丹女修慌乱前行,身后元婴妖兽穷追不舍。
两人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很快就被妖兽攻势击中。
黑袍女修护了一把白袍女修,倒吐一口血半跪在地。
“师姐!”
白袍女修眼眶红了。
“别管我,快走!”
前者果断。
可怎么能走?
她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的人,临到头却是这个结局。
“人族,是想走就能走得掉的吗?”
妖兽大笑,随即面色狰狞,抬爪拍了过去:
“自然都得成为本座的口中之物!”
元婴威压欺上,两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爪子朝着自己砸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数道寒光乍起,更强的威压压下。
“怎么回事?!来者何人!”
妖兽一惊。
硕大的眼珠之中只看得见几道身影浮现,手上干净利落。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它的头颅早已掉了下来。
绿色的鲜血四溅。
两名女修也没反应过来。
呆滞了一瞬。
“此地到底是何处,妖兽修为居然这么强悍。”
叶长欢收刀。
要知道元婴修为的妖兽,在中洲也是山脉内圈才有的东西。
她还未看清,两名女修见她就惊呼:
“顾道友?!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意外打断,宫叶等人脸色不悦的晚到一步。
而看见宫叶等人,两人的惊讶化为了喜意:
“师姐!”
“芙蓉?以及……”
叶长欢看着黑袍女修,微微皱眉,远久的记忆袭来:
“窦如烟?”
原本想要提醒的系统惊奇:【宿主居然还记得。】
说不上记得,但叶长欢第一次宗门任务去的灵横山脉她倒记得清清楚楚。
无他,因为在那儿她第一次遇到假扮成南弦宫弟子宴为殊的秦城,当时窦如烟和芙蓉便是与他一队的弟子,且后来不知为何,秦城在灵横山脉受重伤。
窦如烟就此失踪。
但
“你们怎么会在此处?这儿又是何地?”
窦如烟不知气氛的沉重,闻言道:
“此地是南洲的一处山脉,我当初在灵横山脉之中卷入漩涡,再出现时就在这里,想要回去时,却发现回去的漩涡修为最低该是元婴才能进入,恰巧此地灵气充盈,便留下来修炼,芙蓉是为了寻我卷入其中的。”
“漩涡。”
叶长欢面色一变:“在何处?!”
窦如烟下意识看向宫叶。
作为南弦宫的大师姐,宫叶可能不认识她们,但她们对宫叶却极为熟悉。
感觉到视线,宫叶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前者方才吞下丹药带路。
这里该是山脉的中心地带。
来往妖兽不少,不过窦如烟被困这么久,自然也熟悉如何避开其害。
是以等真的到漩涡之处时,并未发生插曲。
“南洲靠近蓬莱、瀛洲、一片汪洋,难怪、难怪……”
叶长欢恍然大悟。
“这里有猫腻?”顾斯恶反问。
“兄长曾说过,上三洲和两仙山的人想要来下两界,必然得通过奉天宗的核查,否则杀无赦。可见这些地域来往下两界的道路被严加看管,那试问蓬莱瀛洲的人怎么下来的?”
“你是说……”
顾斯恶看向这处漩涡。
一切明了。
这便是秦城等人入下两界的秘道!
也是,这里妖兽横行,看似是山脉中心,其实是看守的才对,且为了防止修为低的修士溜进来,高级妖兽探查粗心,连进入的修为都限制在元婴以上。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从这儿回去!告诉宗门才好!”
云逸毫不犹豫。
宫叶对这两位师妹并不苛责,反而拿出两粒丹药:“此物能短暂提升尔等修为,直至元婴,但切记不过几息的时间,务必吃下之后立刻进入漩涡。”
可芙蓉却后退数步,窦如烟也没接。
“你们怎么回事?莫非还不想回宗门不成?”云淮不满。
窦如烟面色复杂,怪异的道:
“我等的确不愿回去。”
“放肆!你们要叛宗不成!若是不想,那便回去执事处,灭了魂灯,与宗门断绝!难道宗门还会强留你们?!”
“怕是不行了。”
窦如烟轻声。
身后芙蓉畏惧,却还是鼓足勇气道:
“师兄师姐,你们不知道吗?上次九宗大比之后,奉天宗抓住了一个叛徒是青云宗长老,以及一个瀛洲的奸细,那一日奉天宗还未行动,南弦宫和青云宗便叛了!内乱之下,那二人生死不知!但如今已经过去百年,妖兽边界封印全面崩盘。”
“而今人族与妖族的大战,早已厮杀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