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不久前,孙袅袅等人就站在原地等待云横他们归来,却不想天罗宗的弟子瞧见了其他七宗的人后,彻底闹起来了,没有什么比宗门眼睁睁的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抹去痕迹还要残忍。
可惜他们不知道,从他们出现在临曲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南弦宫的人对此次收拢何家志在必得,早早就安排好了人盯准天罗宗残余的势力,他们属于是运气不好,刚来就遇上了。
那弟子筑基后期巅峰,一出手就没留余地。
同样的修为,在不同人手里的威力是全然不一样的,南弦宫的强大从来不是虚名,这个弟子看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可放在奉天宗外门,却是飞天榜前一千的人物。
饶是孙袅袅也难以招架。
或许奉天宗的人也没想到,避开了妖兽,人修才是最大的对手。
而此时,那个弟子的手腕被死死地抓住,那弟子惊骇,急忙松开孙袅袅,反手一掌拍在来人的面门。
可惜对面的人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推开之时另外一把剑斜飞过来,若非他实力不逊,此刻多半身首异处。
贴着脸躲过这要命的一招,他眼前突然一白。
一捧粉末撒在他的脸上!
“什么东西!你们居然用暗器!”
“用暗器就用暗器,炼丹师不用暗器用什么?!”
罗婉哼哼。
“师兄!”
“奉天宗,你们今日找死!”
南弦宫的弟子见此围上来。
吞下一枚解毒丹,眼睛逐渐清明的弟子这次终于看清,刚刚出手的不是一人,而是三人!
一个狗屁炼丹师一个剑修,以及最开始将他桎梏住的刀修。
那刀修玄衣古刀,站在天罗宗弟子前,眉眼英气沉稳。
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谁?!”
他之前一直都在南弦宫的地界,见到过的奉天宗弟子少之又少,若说有的话,那就只有一个……
“奉天宗顾斯善。”
刀修扫了他一眼,陈述事实:“道友,你们过界了。”
“顾斯善!”那弟子脸色一变,定定的打量着眼前之人,终于彻底确定:
“四海之宴,魁首——顾斯善!”
……
何家。
云横面上的笑容已经快要僵了。
对比长孙眉的焦灼,他险些维持不住笑意。
而与他们一起来的萧燃,已经坐到了另外一边的席面。
原本有金丹修士撑着,还是步长老的亲传弟子,云横以为到了何家,就算何家已经背叛了天罗宗,不待见天罗宗这些残余的弟子,多少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顶多是轰出去罢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何家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反而将他们指引到了一个巨大的比试场。
才一进来,他手就猛地一抖:
“杜长老。”
那高台上坐着的人,赫然就是奉天宗的长老杜涟漪。
不止杜涟漪,还有南弦宫的林愕长老,落霞谷、朝阳宗、飞星宫、阴风坞……八宗齐聚!
为首的人则是一耄耋老妇,全身干瘪枯瘦,身上的衣裳华贵而厚重,头顶的发丝每一根都被人细细的梳得整整齐齐,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头行将就木依旧坚守着威严的猛兽,即便周边皆是八宗长老,她也能将人压得死死的。
“何家老祖!”长孙眉惊呼。
“道友认得她?”云横眼皮跳的厉害,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超过他的预想,或者说,事情已经如同奔腾的野马,早把他甩了十万八千里。
“何家现今活的最长的尊者,何浩岚,她曾在何家遭难之时毅然退出宗门,斩断仙途,接手何家事物,短短两百年不到,天罗宗地界内,都流传着‘天上人间,何家浩岚’,自此临曲城内,何家之位,无人敢挑衅半分。”
长孙眉也有些激动:
“我也是在宗门历届长老之中的画像里瞧见的,说起来,我们天罗宗弟子,该叫她何长老,不过她早就在几百年前闭关了,从未再出现过,宗门内都流传她早就坐化,何家没昭告天下,只是怕影响何家的局势。”
她高兴的道:“太好了!何长老没死,天罗宗不会亡!”
“长孙道友。”萧燃迟疑了一下,看着她似不忍:“其他宗门也在。”
长孙眉这才认真看了周围的情况,越看她的脸色却越白。
八宗长老在上位,八宗弟子在下位,各宗分布的空中灵气隐隐紊乱,气势汹汹。
这绝对不是来做客的。
倒像是来割猪肉的。
“道友可是天罗宗弟子?”何家弟子见她,朝她指了一个方向:
“天罗宗的位置,在那儿。”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个不太明显的角落,一些零星的弟子坐在那里,他们身上天罗宗的宗服算不上崭新,修为在金丹的少数,筑基的也是少数,因为大多数,都是练气修为的弟子,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
“不,她与我们一道。”
云横阻止,笑道:“请问道友,这是做何?”
何家弟子闻言,怪异的扫了一眼眼前的奉天宗弟子,又看向长孙眉,眼中多了一丝鄙夷:
“天罗宗被屠,所在的势力自然也得再分,没看见吗?八宗正争着何家的归属呢,老祖亲自坐镇,哪一方的弟子赢了,就归属哪个宗门。”
“怎么可能!天罗宗还没灭!”长孙眉红着眼,厉声道:
“只要天罗宗的弟子还在,总有起来的那一天!何家不是宗门的核心家族吗?老祖不是宗门长老吗?为何说叛变就叛变!”
“住口!”那何家弟子一阵灵气朝着长孙眉扇过去!
萧燃出手拉了一把,皱眉道:“有话大可好好说,萧某对何家的待客之道不敢苟同。”
“她懂什么!她居然敢如此羞辱老祖和何家!”何家弟子不比长孙眉激动得少,冷冷的道:
“是,你们天罗宗弟子了不起,张口闭口就能说还有希望在,那他们如何做了呢?还不是跟过街老鼠一般到处躲藏!可何家不一样,自古宗门和家族之间相辅相成,这么一大块无主肥肉,撑到现在已然到了极限!你们知不知道,已经有三个宗门在给何家施压了!何家的生意缩水了十分之一!”
大家族的十分之一可不是少数,更何况这还只是三个宗门的施压,其他宗门多半只是迟早的事,何家再撑下去,说得好听忠心耿耿,但那些家族弟子呢?他们便不吃不喝活该一起饿死吗?
“那、那怎么办……”长孙眉捂脸:
“宗门没了,何家也不管了……我们又该去何处……没有家了、再也没有家了……凭什么啊,凭什么是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公输淮,你不得好死!”
其他三人哑然,听着这哭声难以言语。
最后何家弟子将云横和长孙眉带到了奉天宗弟子所在之处。
萧燃作为金丹修士,还得再分开。
至于云横……云横现在有些坐立难安。
他记得他只是来护送几个人的,赚完八万灵石就可以分上十分之二,好不美哉。
当然,这里面的十分之一是萧燃的,这个内门师兄对只有他和孙袅袅存活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利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他对此并不愧疚,像他们这样的天才,这点灵石怕是连塞牙缝都算不上,而他却需要精打细算,逢谁都陪上笑脸,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但……
“所谓争夺,是怎么个争夺法?”
他试探的问边上的何家弟子:
“我们来何家本是找些故人的,但现在这番情景算是找不上了,如此,我们不若先离开,坐阵法去天罗宗吧?”
何家弟子面色冷漠:“老祖说过,进来的人,在争夺结束之前,就不要出去了。”
“至于天罗宗,你们会去的。”
云横:“……”
他心里越发有不妙的预感。
周边的奉天宗弟子和他隔了些距离,真是奇怪,他在外门那么久,这一百多人居然一个不认识,不过内门两万人,外出历练或者名声不显的何其之多,他不认识也不奇怪。
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何家弟子道:“所谓争夺,那便是强者为尊,何家只跟强者,各宗既然想要何家依附,就得展示自己宗门的实力。”
“是以需要每各宗聚集的弟子组好队,稍后参与比试。”
“当然,这些参赛者里,只能金丹以下。”
“为何?”
“金丹修士太多,秘境容易失控爆炸,何家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修复,”
“……”
云横总觉得这股抠劲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高台上,各宗长老明潮暗涌。
林愕气势最为张扬:“哈哈哈哈哈,临曲城不愧是临曲城,风水倒是极为不错。”
那语气,好似这儿就是他的一般。
其他几宗冷笑,立刻便出言反击。
也就杜涟漪喝自己葫芦里的酒,眼睛眯起,像是醉了,也不接话。
但林愕怎么可能放过她?
奉天宗和南弦宫不睦已久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讥笑道:“杜长老,听闻你外出宗门几百年不见踪迹,怕是没见过这样庞大的仗势吧?”
杜涟漪:“关你屁事。”
林愕笑容一僵。
“你!奉天宗的人已经这么威风了吗?杜长老如此说辞,也难怪奉天宗如今一年不如一年,孱弱可笑!”
杜涟漪眉头都没皱一下:“关我屁事。”
林愕:“……”
一坨打在棉花上不过如此!
听闻这个杜涟漪还有一个诨号叫“酒疯子”,修逍遥道,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全然没有半分维护宗门的意思!
“好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坐在正中的何浩岚终于开口,让在座的所有人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唯有杜涟漪,依旧老神在在。
这位何家老祖自出现时就有意用威压压着所有人,霸道且专横,出口时,语气却罕见的祥和:
“涟漪,你又何必和小辈计较,都是些不懂事的娃娃罢了。”
化神寿元三千,元婴寿元一千,在何浩岚面前,林愕等人的确可以说是娃娃。
但杜涟漪,明明她也只是一个元婴,为何何浩岚还一副平辈的姿态对她!
林愕看着两人就觉得如此区别对待定然是奉天宗背后和何家联系好了,暗箱操作。
不过他下一秒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因为喝醉了的杜涟漪打了个酒嗝,然后:
“关你屁事。”
“……”
“咣当!”
高台上传来杂乱的声音,底下的弟子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像是什么东西塌了,白袍女修凌空“坐”在众长老之中,眉眼终于清明了一些。
不过都无所谓了,好戏才刚开始。
“入场!记名!”
何家弟子大喊一声。
比试台上瞬间聚集了八股人流。
南弦宫的仗势最大,前来参与争夺的一共筑基以上弟子,四百人。
为首之人笑意温和,形似书生。
其次是朝阳宗和落霞谷,皆是三百人。
其他宗门稍微少些,却也都各自占两百人。
这样一对比,就显得两边的两串小尾巴格外瞩目。
“哈哈哈哈!天罗宗!天罗宗也敢来!自取其辱吗?”
“一群损兵残将,不乖乖躲着,亦或是找个宗门重新来过,来这儿凑什么热闹,来当笑话吗?”
“笑话的何止是天罗宗,要是我没记错,奉天宗没被屠吧?这百来个人来这儿做甚?!哈哈哈哈哈!”
“奉天宗怕是连天罗宗都不如!”
“你们!”奉天宗的弟子也觉得丢人,但没办法,他们都是宗门突然在附近召集的,来到这儿才搞明白来此做什么,可见奉天宗毫无准备。
“他们怎么敢!天罗宗绝不认输!”
长孙眉见了眼中闪过狠厉,朝着天罗宗的方向飞去。
“长孙道友!”
云横想要把她抓住。
也跟着走了下去。
但还没跟过去,就被奉天宗的弟子逮住了:“去那儿做甚!这里才是奉天宗!”
“别走错了,现在才来!”
长孙眉已经到了天罗宗的队伍里,领队的师姐她曾经远远见过,内门的天才——瞿娆。
听闻在四海之宴中夺得第五,也正是因为四海之宴后她出去历练,没回宗门,才躲过一劫。
面对这么多嘲笑,她表情很淡。
南弦宫的声音却更大:“我们这次领队的是陈师兄!其他人少自讨没趣,手下败将,别丢人现眼,快些退出去吧!”
“废宗,瞧着就晦气。”
瞿娆背影笔直,像是在扛着什么,怎么也不愿弯腰。
奉天宗的弟子抓住云横:“都让你别去了,少吃里扒外,没看见已经够丢人了的吗?”
占据优势的南弦宫就没给过奉天宗还嘴的机会,越说越不堪入耳,不知气红了多少人的脸。
自然,也有羞忿,怨恨为何奉天宗听着第一,内里却如此孱弱。
“瞿道友。”
是陈文轩。
他嘴角带着笑:“四海之宴一别,别来无恙。”
瞿娆没给他好脸色:“明知故问,陈文轩,有话你便直说!”
陈文轩从善如流:“何家南弦宫势在必得,届时我等不会手下留情,瞿道友以往就斗不过我,现在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趁场面还没太难看,退出吧。”
他很平静,像是说一件不足轻重的事。
瞿娆凶狠,手也颤抖:“陈文轩,你明明知道天罗宗……”
“那又如何?修仙界实力为尊,你就算继续纠缠它依旧不复存在。”
“哪怕是多一刻还有人记住它,我都甘之如饴。”
“多此一举,且可笑至极。”
修士冰冷的话砸在瞿娆的脑海里,她只觉得心揪得疼痛,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很大的怨恨:
“实力为尊?陈文轩,你难道就没败过吗?你以为,就没人能踩在你的头上吗?!”
“自然不会。”陈文轩不屑一顾。
他们身后,修士倦怠的声音微喘:
“奉天宗顾斯善,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