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什么时候变成朋友?
还是好朋友?
她尴尬微笑喝茶不语。
蒋流萤见她不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又继续说:“我知道,我有时候专横霸道,以前也没少给你难堪。”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可那时候我真不是故意的。”
蒋流萤的眼睛长得很有特点,不是古典美女的杏仁眼,而是圆溜溜的像小鹿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她,仿佛在哀求。
比起章言瑾的阴,蒋流萤以前直白的挑衅倒显得微不足道。
她终于忍不住笑道:“蒋小姐真不必这样,以前的事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那……那我们也算分享过秘密的人,可以成为朋友吗?”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你也知道我名声在外,真的执意要这样?”叶溪淡定解释。
“那又如何。”蒋流萤毫不在意,笑嘿嘿道:“你这人直率,善良,又勇敢,敢于去争,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羡慕都来不及,怎么会在意。”
突然被夸,叶溪还真点不好意思,用喝茶掩饰慌乱。
“哦对了,不是马上就万朝会吗,所以我让人订了几套首饰和衣裳,要尽快做出来,我还赶着穿呢。”
还是一如既往高傲的语气。
几套首饰和衣裳?
叶溪微怔,回忆起前几日纤云确实拿回一笔订单,将记有顾主要求的纸递给她。
乖乖,满满写了页!
她无奈一笑,颇为吃惊的问:“所以,前几日的那笔订单是你订的?”
“怎么样?是不是一笔大订单!”
蒋流萤洋洋得意的说,像一个讨鱼吃的小猫。
她皮笑肉不笑回答:“我们成衣铺价格一直很公道,一分钱一分货,价格收取全按顾客要求的程度收取,贵是贵了些,但质量有保证。”
“无妨,你们价格是便宜,我平日找欧阳师傅订一套就比你们家三套衣裳还贵,若衣服合心意,以后就找你们做了。”
果然是蒋丞相之孙,是个有钱的主。
既然是位财神爷,再难的要求也得供着。
两人又说了会话,蒋流萤才姗姗离开。
人还没走多久,叶识卿又折回来,望着桌上吃了半盘的点心和茶水,抿唇一笑。
“这蒋小姐还真是被保护得很好,这个年纪还如此天真,走时迎面不仅跟我打招呼,还邀请我有空去蒋府做客。”
天真倒是事实。
只是她记得烟霞曾说过,叶识卿小时候曾被蒋流萤关进过小黑屋,自此落下怕黑的毛病。
不仅不记恨,还能笑脸相迎。
真是厉害。
“所以,你过来还有话要说?”
叶识卿从宽袖袋里掏出一个长形红木雕花锦盒放在桌上。
“这是?”
“有人托人转交的。”
叶识卿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有人托人转交?
这两人她都能猜到是谁,只是为何又转到叶识卿手上?
难道……
叶溪眼睛一亮,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与楚大人的关系进展不错,这都能托你送过来。”
“别瞎说!”
叶识卿脸颊微红,不自在的转身背对着她。
还有什么比磕别人谈恋爱更有意思,特别是暧昧期的时候。
她嘿嘿一笑。
“好好好,我瞎说,按理说我与楚大人认识在先,既然是有人托他转交,为何不直接将东西给我?而是非要通过你转交,可见在他心里,你是排在我前面的。有句话说得好,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味。你这手酿酒的好技术,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你再胡说我就撕你嘴了啊。”
叶识卿故意威胁,却没有转身。
叶溪却不怕,又道:“楚大人真的很好,人不仅长得英俊,还聪明,家世显赫,却从不自傲,若你们真能走到一起,我是真心开心。”
真心开心?
叶识卿脊背忽然挺直,直直望着院里廊下在阳光下盛放的白牡丹,眼睛不禁一酸。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恨我吗?”她的声音忽然沙哑,带着一丝哭腔。
“嗯?”
叶溪一脸莫名。
“什么?我为什么要记恨你?”
“从小到大,母亲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边,从而忽略你,你身体不好,从小就多病,明明你才是最应该被母亲呵护的那一个。我抢走了母亲对你的关爱,甚至还沾沾自喜,觉得是因为我优秀所以母亲更喜欢我。嫁去魏国公府那件事也是,我是嫡长女,即便要履行婚约,也应当是我去,可母亲……”
叶识卿停住,愧疚的不敢往下说。
叶溪沉默,她不是叶寒溪,即便有那些记忆,能对她曾的遭遇感同身受,但却无法替她原谅。
因为叶寒溪不在了。
即便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向她道歉,她也听不到了。
心忽然酸得厉害。
过了好久她才收拾好心情。
“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便让它过去吧,即便追悔,也无法抹去过去的伤痛。”
“所以,你是真的在生我的气?”
叶识卿一直背对着她,所以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生气倒不至于。”
她真诚的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无论曾经如何,都已经是过去。况且,你确实比我优秀,父母更喜欢优秀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但我现在不仅长大,也有能力,所以我不会再盯着过去,因为那样只会苦自己。”
只会苦自己?
叶识卿转身,怔怔的望着她,眼底泛着盈盈的泪光。
“当然,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不如告诉我,母亲为何这般讨厌我?”
“这……”
叶识卿迟疑,面色为难。
“怎么,是什么禁忌吗?”
她上次就发觉,每次宋氏提到这件事,祖母就严厉呵斥。
不知是在保护她,还是这件事在叶家就是禁忌!
“也不是。”
叶识卿收拾好心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只是这一直是祖母心里的一块伤痛,祖母也为此很自责,所以不让府里人提起。”
这样?
那她就更好奇了。
“在你之后,母亲曾又怀过一个孩子。父亲那时还只是个地方官,全家跟着他在外乡生活。父亲为官正直,清廉,所以手里没什么积蓄,家里自然请不起太多下人。母亲怀着那个孩子时,你身体又不好,时常生病,所以母亲只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后来在母亲即将临盆之际,你又病了,原本是祖母在照顾,可你那次病得厉害,又突发惊厥,母亲担心便要亲自照顾。那晚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你竟将即将临盆的母亲狠狠推倒在地。母亲因此动了胎气,从而难产,疼了两天两夜终于生下一个男孩,不过那孩子命不好,生下没多久便夭折。母亲很难过,但并没怨你,可后来一直再要不上孩子,经大夫诊断是那次难产导致身体亏损,以后再难有孕!自那后母亲才开始记恨上你,祖母也为此很愧疚,所以从来不强迫父亲纳妾,父亲觉得对不起母亲,不仅对母亲很纵容,也从未想过纳妾,即便母亲曾跟父亲提过很多次,也都被父亲拒绝。”
原来是这样!
叶溪大惊。
那时的叶寒溪还小,应该不记得那晚发生过什么,所以在她的记忆里什么也看不到。
叶家唯一的嫡子就这样因她而夭折,还让宋氏以后再难有孕,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对于古代女子来说是多大的痛苦!
祖母和父亲越对她宽容,她就会越愧疚。
“你那时还小,虽然不知那晚发生了什么,但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见她不说话,叶识卿软声安慰。
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叶溪终于能理解宋氏对她的那些尖酸刻薄。
虽情有可原,但也确实伤人。
“因偏见与记恨,所以她让我嫁进魏国公府,只因你优秀有才华,可以嫁入更好的人家,从而光耀叶家门楣,让她内心的愧疚更少一些。可她却忘记,我也是她的亲生女儿!”
叶溪只觉得眼睛不受控制一酸,眼前雾蒙一片,心里难受得厉害。
“就因为她让我顶替你嫁入魏国公府,让陈氏觉得叶家不尊重她,看不起她。所以踏入魏国公府的那一刻,就对我百般挑剔,甚至将我送到梨县锁在老宅里,一待就是半年!”
如果没去梨县老宅,叶寒溪就不会落水,她就不会死!
死之前,她该有多无助、多恐慌,又该有多委屈。
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她赶紧用手擦掉。
叶识卿愧疚垂头,忍了半晌终于是道出一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叶溪吸吸鼻子,望着叶识卿。
”只能说有因必有果,我虽记不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但我已偿还了对她的亏欠。”
“夫人!您……您怎么……”
烟霞诧异的瞪着不知何时站在窗边的宋氏。
叶溪抬头望去,恰好对上宋氏慌乱的眼神。
这是母女两人第一次对视,她目光淡定从容,而宋氏则眼神躲闪,似乎还隐有愧疚。
很显然,宋氏听见了,并且听得很清楚。
“我……我是来找小卿的。”宋氏有些语无伦次。
叶溪倒不在意,扯唇冷笑。
“母亲不必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