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忍不住蹲下干呕。
纤云也被吓得不轻,但依旧强撑着爬到她面前,扶着吐得昏天黑地的她。
“小姐,别看!别看!”
纤云手抖的厉害,但依旧挡在她眼前。
这哪是不看就能忘记的场面!
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绣飞虎长靴,恰巧与记忆里的场面重合。
是他!
叶溪鼓足勇气缓缓抬起目光,对上那清冷又古怪的脸。
心猛得一坠。
韩潇身后的尸体连同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都被用黑布包上带走。
平坦的街道上除了那些血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害怕?”声音又阴又冷,不像平时那般平淡。
叶溪没有回答。
他是官,况且那人还挟持了纤云,没错。
可她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的场面,当然会害怕。
深呼吸调整心情。
然后扶着纤云的手慢慢站起,并没有看他。
“怕,不过他是犯人,你做的没错。”
韩潇目光微挑,见她目光真诚,除了恐惧并非其他,竟情不自禁松口气。
“以后出门找大一点的地方喝茶。”
说完利落转身,大步走到蛟云前,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御城司的人快速离开。
找个大点的地方喝茶?
感情这还是她的错?
叶溪又气又想笑,捂着惊慌不安的心重新坐回椅子上。
“小姐何时与御城司的人认识?”
惊恐过后,纤云奇怪的问。
何时认识?
起先她也不知,只觉得韩潇这人又冷又危险。
那日他会出现在观音庙,估计是因为杀自己的那群人刚好也是他要抓的。
之后一再牵扯,他又出手救过自己几次,自然而然就熟络起来。
看来日后,还真要避着些,免得惹火上身。
“小姐?”
见她没回答,纤云又担忧唤了一声。
“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叶溪摇头:“没事,难得出来一次,我们再去铺子里看看。”
“是。”
韩潇带人回到御城司,先是让人将剩余犯人关进牢房,转头便回了房间。
夏安刚办完差回来,瞧着众人守在门口,好奇的问:“发生什么事?干嘛个个愁眉苦脸?”
守在门口众人朝夏安行礼,站在前头的赵宇才说道:“启禀夏统领,属下也不知发生何事。今日指挥使带我们在城中捉拿无户籍的流犯,其中一个流犯当街挟持了一个姑娘,好像是指挥使认识的人,回来指挥使连犯人也未审就直接进了屋。”
姑娘?
夏安挑眉。
这京城能让他家主子在意的姑娘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还真巧,这样都能碰上。
难不成少夫人已经知道主子的身份了?
御城司指挥使,上查皇子,下查贪官,可直进军营,更遑论普通百姓。
夏安心里盘算着,挥手让众人都散了,然后才敲门。
“滚!”
不出所料,果然心情不好。
夏安不怕死的又敲。
“属下有要事禀报。”
“滚进来!”
夏安一喜,利落推门进去,巴巴跑到韩潇。
“有事说。”
韩潇也不知为何心情如此不好,胸口窝着一股邪火,又不想冲人发,只能将自己关进房间。
“属下才从大理寺回来,楚大人从户部调了京城户籍册,稍后就派人送过来。”
韩潇挑眉,冷哼:“楚明风这次办事倒挺快,他到户部调户籍册,章权没说什么?”
“这个楚大人倒没讲,最近京城城郊命案频出,圣上着大理寺查办,估计户部以为大理寺借户籍册只为查案,才未多加阻拦。”
城郊命案韩潇也曾听说,连着几天死了好几名女子,都是长相容貌上乘,有良家女,也有青楼女子。
死状凄惨,身上伤痕遍布,死之前都被狠狠糟蹋过。
一分神,韩潇便觉胸口那股邪火消了些。
又问:“你先去趟大理寺,让楚明风来见我。”
“啊?”
夏安惊讶,见主子脸沉得很,又不敢多问。
“是,属下领命。”
自那日在街上遇到那件事后,叶溪就很少再出府,每日窝在宅子里画图和纤云讨论衣服该怎么设计,再挑选布料将衣服做成成品。
有事干,日子过得也快。
燥热退去,转眼便已入秋。
西院住的两位也即将临盆,府里上来都小心的紧,就连平日不怎么出院子的陈氏,也去了西院几次,可见有多慎重。
马上就要秋闱,魏澜舟就没再去书院,而是在府里闭门读书备考。
隔几日会到她院里来,不过叶溪从未给过好脸色,每日没坐多久便意兴阑珊离开。
烟霞自上次纤云劝过后便不再多嘴,而是一心放在做吃的上,研究了不少新菜谱,每日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院子里的人都有事做,也甚少关心院外的事。
但即便关起门,还是有不少传言会流进来。
烟霞又是藏不住话的性子,总是忍不住在她耳边提起。
“奴婢听说老夫人经常约章夫人来国公府说话,章大姑娘每次都在,而且老夫人还会叫世子前去。”
叶溪画画的手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初,续画着手里的图。
纤云在旁边研磨,见她没说话,便小声提醒。
“上次跟你说的话都忘记了?怎么不长记性!没见小姐在忙着呢。”
烟霞小声嘟囔:“我就是想不明白,老夫人到底想干嘛?以章小姐的身份又不可能进国公府为妾,与章家关系如此热络,难不成还想让世子休了小姐不成!”
“烟霞!”纤云呵斥。“越说越没边,赶紧出去,没在这里打扰小姐。”
“我才不去。”
烟霞不依,噗通跪在书桌前,眼睛通红。
“奴婢知道自己多管闲事,可小姐不能不急呀,万一世子听了老夫人的话要将小姐休了,小姐以后可怎么过!”
叶溪落完最后一笔,扭了扭僵硬的手腕,这才抬头看向烟霞
忍不住笑道:“傻姑娘快起来,说话就说话,跪在地上做什么。”
纤云赶紧绕过书桌将烟霞扶起。
“小姐,您怎么一点也不急呀。”
烟霞心里难受,眼泪像珠串一样往下掉。
“急有用吗?”叶溪反问。
烟霞摇头。
“既然你也知道无用,何不淡定一点。况且,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魏澜舟真的能因此听他母亲的话将我休了,我开心都来不及,干嘛还要阻止。”
烟霞震惊:“啊,这是您的计划啊?您真的打算离开国公府啊!”
叶溪开心一笑。
这段时间她一直冷着魏澜舟,没少给他气受。
像他这样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少爷,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
再加上章言瑾的聪明,又如此喜欢他,肯定会找机会接近。
一边是冷若冰霜的对待,一边是温香软玉的关切。
若他是男人,心也会逐渐向章言瑾靠拢。
再加上章夫人眼皮子浅,一直惦记国公府这样的高门。
陈氏又有意接近,这事八九不离十。
至于魏澜舟那一点点的不甘心,她自是有办法治!
“之前让你调配的东西,可调配好了?”叶溪问道。
纤云回答:“是,奴婢早就准备好。“
“那便开始用吧。”
秋天的雨不似夏季的雨狂烈,细雨蒙蒙打在树叶上,滴滴答答好听的很。
忙完事后,叶溪习惯性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撑头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以前工作累了回家就想躺在床上玩手机,却从未仔细关注过,原来雨声也这么好听。
放松躺下,刚准备闭眼,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骚动。
“少夫人,少夫人救命,求您救救柳姨娘,求您救救她!”
柳姨娘?
她没听错吧。
叶溪刚上头的瞌睡瞬间跑没影,立即起身往门外走,纤云疾步走过来,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是谁在叫?”
“是西院服侍的丫头。”
“西院,那不正是柳姨娘的院子吗?那丫头在喊什么?为什么让我救柳姨娘?”
纤云垂头不敢说话。
叶溪沉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纤云害怕跪在地上,抖着声音回答:“是柳姨娘要生了,稳婆说她的胎位不正,怕是要难产。”
“难产就请大夫啊,那丫头跑我这里做什么?”
“若真难产,普通女大夫肯定看不了,只能请医术更高一点的男大夫。柳姨娘可是国公府侍妾,生产时哪能让陌生男子进去。”
“什么狗屁理论!”
叶溪以为自己幻听了。
“那可是人命,两条人命!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男女大防。世子在何处?那丫头来求我,不如去求世子。”
“世子刚巧出门去赴一个诗会,也不在府里。”
赴诗会?
叶溪震惊。
“生产从发动到难产不是一时的事,魏澜舟难道不知道?既然他知道柳姨娘要生产,还去参加诗会?”
心一寸一寸惊凉。
纤云道:“世子向来听老夫人的话,他一个男子待在府里也做不了任何事,所以老夫人才让世子出的门。”
“小姐,这事咱们不能管,也管不了。”
纤云小声劝道。
叶溪也不想管,可那是人命啊。
这可怕又能吃人的封建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