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桉静立于桌畔,轻抬素手,为案几整理出一方净地。
季祈永,眸中满含委屈,步履踟蹰,终是转身,取来了那根藤条。
他未曾犹豫,径直伏于秋庭桉,方才收拾好的那片空间之上。
“你这是作何?”
秋庭桉手执食盒,动作微滞,目光温柔地落在季祈永身上,轻声询问。
季祈永误以为此言乃是对他的指示,迅速起身,紧握藤条,跪于地面之上,清脆之声响起:“请师父责罚。”
书房内,一片静谧,唯余季祈永的恳切之声回荡。
然,片刻之后,秋庭桉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放下食盒,缓步至季祈永身旁,蹲下身,轻捏其脸颊,笑道:
“为师倒成了那饿你腹、恶你心的罪人了。”
言罢,他拉起季祈永,温声道:
“整理案几,是为了吃饭。”
“待你饱腹,再行责罚。”
秋庭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言语间满是宠溺。
季祈永垂眸,可是吃饱挨罚,肚子会难受诶……
小崽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秋庭桉,眼中写满纠结。
“现在罚吧,一会儿肚子该难受了……”
半晌,季祈永小心翼翼,抬头说道:
“刚刚师父说什么?”
秋庭桉站立在书桌旁,眸光低垂,盯着地上跪着的少年。
季祈永马上跪好。
“师父说,吃饱再罚……”
磕磕绊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成了蚊子哼哼一般。
“那你在干什么?”
秋庭桉转身坐下,语气平静,但明显已夹杂着些许威严。
“吃饭、吃饭……”
季祈永好唬,微微冷着脸,就马上老实了。
吃着、吃着,便觉得越发委屈,明明从前自己也没这般矫情。
只是这些天,秋庭桉基本没对季祈永甩过脸,一直温和以待。
这突然严厉起来,反倒心里莫名来了委屈。
饭送入口中,季祈永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秋庭桉闻声放下碗筷,张开手臂,“永儿,过来”
季祈永吸了吸鼻子,拭去泪痕,站在秋庭桉面前,低声道:
“对、对不起……”
秋庭桉抬手,轻轻抚过季祈永通红的鼻尖,心中涌起一股温柔之情。
他挪动椅子,为季祈永腾出空间,一把将他拉至自己腿上坐下,一手环住他的腰肢以防跌落。
另一只手则取出手帕,轻柔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
“怎么现在,还上赶着挨揍了?”
秋庭桉声音温和,没有平时的严肃,带着一抹宠溺。
“怕挨完,师父便不理我了。”
季祈永吸吸鼻子,声音闷闷道:
秋庭桉垂首,看着季祈永满脸泪花的小脸,不由笑了。
“这么怕不要你?”
秋庭桉手指拂过季祈永鼻尖,调侃道:
“那在梦中,你怎的又不愿醒来见为师呢?”
“我……”
季祈永低头,抿着嘴唇,眼神闪躲。
秋庭桉瞧着他不愿说出答案,也没有强逼。
“今日与夫子们,争论的可尽兴?”
季祈永猛然抬起头,“您知道?”
“唔……疼…”
“参你怠慢课业的折子,在太师府案头,都快堆成山了。”
秋庭桉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与无奈。
季祈永本能地扭动身体,想要躲避却不敢真的动弹,只是小声嘟囔着:
“下次不会了,永儿会乖的,不敢了……”
“不准躲。”秋庭桉命令道。
季祈永马上乖乖坐好,大气不敢喘。
“夫子都是学阁,德高望重的学者,他们没有恶意,你好学是好,但也要尊重长者”
“私下里你可以随性而为,但在公众场合,夫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文学大家,你若与他们争执不休,岂不是让他们颜面尽失?”
“你想想若有三岁稚子,在公众场合,与你争的不可开交,剥了你的面子。”
“你生不生气?”
秋庭桉说完,见季祈永抿着嘴巴,一副想哭的样子。
伸出手掌,刮了刮季祈永鼻子,继续道:
“有不逊之处,师长教训几句,你却当众顶撞,是不是失了礼数?”
“嗯……”季祈永低着头,应了一声。
“夫子虽不是为师,但也教导你课业知识,对不对。”
季祈永低着头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委屈:“嗯……”
“夫子虽非为师,但亦是你学业的引路人 你应当心存敬意,而非当众顶撞。”秋庭桉继续说道。
季祈永点了点头声音更低了些:“嗯……”
沉默片刻后季祈永终于开口:“可是真的很委屈……”
秋庭桉轻笑了一声,伸手拉了拉季祈永的领口。
“委屈便说委屈,私下辱了回去,师父帮你”
这话倒让季祈永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一贯都习惯委屈自己,却从未想过告诉秋庭桉,他在外受的委屈。
总觉得师父是顾大局之人,不会帮自己,谁知,竟也有这般少年意气的时候。
可小太子呀,你忘了,你师父到现在也不过二十有八。
本该也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
却担着这太师重任……